落水狗(52)
走到生鲜区,肖舟开始挑鱼,鱼肉可以,清蒸红烧煮汤,江成远都不会有意见。
肖舟买了条鲫鱼,又去挑了豆腐和姜,姜片和葱还是得放,到时候可以提前挑出来。
现场有人帮忙杀鱼,先用刀背打头将鱼拍晕,然后去鳞剖腹,挖去内脏,一股很浓的血气和腥味,最后坦胸露肚地被扔进袋子里,死状很惨烈,不过庆幸的是,这些鱼被狠狠一番折磨前已经失去了意识,是糊里糊涂的。
等到结账的时候,肖舟排着队才开始想正事,原来江成远是吴义昌的徒弟,是梁瀚青的师兄,原来几人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吴义昌清贫自守,梁瀚青正直不阿,他们是很搭的,一脉相承,江成远不一样,是横出的变奏,好像钢琴曲中一串怪诞的装饰音,华丽又邪气。但仔细想来,肖舟惊讶地发现,自己也并不特别意外。
晚餐时,他总不由去看江成远的手指,上面并没有曾戴过戒指的痕迹。
江成远舀了勺鲫鱼汤,奶白色的浓汤香气扑鼻,垂眸尝了一口似乎喜欢,舀了一小碗,才问,“你整晚一直在看我。”
肖舟收回视线,掩饰地用筷子挑着碗里的米饭,“让你不舒服了吗?”
江成远说,“那倒没有,如果你想看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不用这样偷偷摸摸的。”
这话说时有点揶揄的意思,肖舟手指紧了紧,不搭理他的调侃,“孙旭说你订过婚。”
把汤勺放回去,江成远点点头,说,“不错。”
听他亲口承认,肖舟莫名觉得心里有点别扭。
“所以是孙旭这小孩背着我乱嚼舌头?”江成远倾斜了身体,把手里盛好的汤碗放在肖舟面前,“你也喝一点。”
肖舟盯着递过来的碗看了看,过了会儿才迟疑着去接,接过汤时碰到了江成远的手指,碗壁烫手,手指却很凉,“所以为什么?”
收回的手托上腮,江成远轻描淡写地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订婚?为什么没成?老一套的说辞,出了点变故,两个人也不合适。”
肖舟睁着眼等他继续往下说,江成远却并不愿意谈,“怎么问这些?”
肖舟遮掩地低下头喝汤,“是别人在说。你今天这样,所里的传闻就很多了。”
“什么样的传闻?”
肖舟皱了眉,感觉自己说不出口,“就是那些……”
江成远笑了笑,“是传闻吗?我以为是事实。”
肖舟突然觉得鱼汤的腥味还没有去干净,入口很不舒服。
“你不高兴了?”
肖舟从碗沿上抬起眼,随后眼神轻嘲地一撇,“我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你会遇到些麻烦。”
江成远淡淡说,“没有什么麻烦,我找到你,就是来给我解决麻烦的。”他停顿片刻,望着肖舟的眼神甚至因为暖黄灯光被照射出了一点温情,“你是我的omega,或早或晚,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一点。”他说的笃定又强势。
我的,这两个词在肖舟的神经上重重跳了一下,又好像被迎面痛殴了一拳。
从厨房收拾好东西出来,肖舟发现江成远在看梁瀚青给他的那些书。
看到肖舟出来,江成远扬了扬书,“你想考成人高考?”
肖舟点了点头。
江成远把书放回茶几,随意聊一聊,“之前也上了大学吧?读的什么专业?”
“建筑设计。”
江成远说,“那是要去工地的。再考换专业吗?换个轻松点的吧,金融不错,来钱快,就业面也广。”
肖舟摇了摇头,“我喜欢这块,不打算换。”
“学校呢?定了吗?”
肖舟迟疑了片刻,“还没。”
“不去原来的?”
“算了,能不去就不去。”他出事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给学校抹了黑,他就不准备又考回去给母校添堵了。虽然学生换了一波,师资队伍还是不变的,他何必去再受些怜悯恐惧异样的眼光?
江成远扯起这事儿,肖舟就不舒服,他走过去把茶几上的书收拾好,那些书的分量太重了,让他的心也沉甸甸地往下坠。
这样一种心情,让他直到做a的时候也兴致不高,白天的时候没有尽兴,原先是憋着一股劲儿的,现在这样倒有些草草了事的架势。江成远也察觉到了他的敷衍,昏暗中咬了咬他的耳垂,“专心点。”
他只好模糊地搂上江成远的背脊,身体半悬空,只以交缠的四肢借力。摸过结实的肌肉和隆起的骨头,沾了汗的皮肉,滚烫黏腻,感受到鲜活的真实的热度和存在,视野昏暝一片,他被带上浪尖又重重抛下。
让他闭眼就闭眼,让他接吻就接吻,让他摆出什么姿势就是什么姿势,他是乖顺的,慢慢也在这过程中得了快感,并不抗拒这种交h。他的信息素早就对江成远俯首帖耳,高度融合后的信息素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温柔,召唤着本能,把全身的尖刺都泡软了。他甚至有些喜欢接吻时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喜欢被压低了的声音叫名字,比平时低了半度,低的人舒服,像从耳神经往尾椎流窜的电流。
他看着江成远明晰的五官轮廓,好像看着一个完美的恋人,那种近在咫尺的逼人的俊美烙印在视网膜深处。这种很符合普世价值的英俊完全无视了岁月的征讨,是走在大街上会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的对象,被那双眼睛扫过一眼都足以引发战栗。
如果不是那些阴差阳错,他们两人的生活永远不会有交际。
自己会平凡地上完大学,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进设计院或者国企,也许和beta或者omega谈两次恋爱,然后结婚有一个孩子,买一套有小花园的房子,白色篱笆,养两条狗,回家时会摇着尾巴叼着拖鞋迎上来。
他对未来的设想不多,也有过勃发的野心,他崇拜弗兰克莱特,想要看着自己的设计图纸落地成形,想要造出可以传世的建筑,想要父母提起自己时语带骄傲,想要游览世界,想要爬上最高的山。但更多的还是那些归于细水长流的平淡,家人幸福平安。他不会认识江成远,最多也就是擦肩而过后,无数对其回头看的路人之一。他的生活应该跟大多数人没什么区别,不算精英阶层,但也有种烟火气的热闹。
可现在这种假设已经彻底离他远去了。
他闭上眼,两臂自腋下穿过,更紧地抱紧男人,胸腔贴近,他好像一直在下沉,为了防止溺毕,偶尔也会放任自己捞起一根浮木喘一口气。
完事后,他浑身脱力,横陈的身体还带着熟透般的绯色。
侧躺着,手环过腰,江成远贴上他的后背,把他往怀里带,鼻子蹭了蹭他的后颈,手指轻撩他的脸廓,“你快要到发Q期了,信息素变浓了。”
肖舟闭着眼,迷迷糊糊都要睡了,又被江成远捣乱的手弄醒。他有些倦怠地偏开头,并不配合。
他听见江成远的问题,没有算过时间,虽然细想起来的确差不多了。掐着日子算这种事,他心中有一点古怪。
不在发Q期的时候,他们做的不算多,肖舟也还能保持理智。但到那时候就不一样了,身体是完全不受控的,也许江成远更喜欢这样,不像平时,硬邦邦的像条死鱼。他可以被人剖腹,掏空一切,反正他是糊里糊涂的,他可以被摆弄成任何一种形状,而不会因为清醒时那点可笑坚持,一边欢愉一边痛苦,几乎割裂。
江成远想要的只是一个omega,至于在omega身份下,原本的那个真实的琐碎的平凡的无聊的自己是怎样想的,并不重要。
这种顿悟让肖舟呼吸骤然一促,他睁开眼,挥开江成远的手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踩上冰冷的地板,眉头绞紧,“我去洗洗。”然后一瘸一拐地去冲洗。
站在淋浴间内,只开了冷水,冰冷的水流迎头打下,冻得浑身一哆嗦,浇熄了身体原本的热切渴望,也让大脑更加清醒。他呼出一口气,额头抵上冰凉的瓷砖,身体逐渐习惯了冷水的温度,没有刚开始那种针扎的痛楚。
他潦草地抹了沐浴露,凉水冲淋,身上的泡沫还没被冲干净,玻璃门突然被拉开,一只手伸过来,刚碰到水流,就被冷得缩回去,改去给他开了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