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狗(141)
连砸了两三次,整条腿血肉模糊得像一堆烂肉,碎骨头戳出皮肤。
除了第一下发出了声音,再然后都是一声不吭,简直要把牙齿咬碎。
罗竟检查了腿骨情况,颇为满意,让一帮手下收手,铁棍戳了戳那条扭曲弯折的腿,“好了江律师,我的债收回来了,接下来就是我代老大报恩的事了,你放心,你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江成远瘫在原地,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罗竟让人给他泼了盆冷水。
许久,好像缓过劲了,江成远才睁开眼,黑色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但更深处仍然有弥散开的一片血雾,“你说的对,我让你入狱,你拿我一条腿,这很公平。”
罗竟居高临下地俯视,拿不准他要说什么。
江成远盯着天花板,呼出一口气,表情有些怪异,“但你如果让我出去了,我会要你的命。”
罗竟面无表情,走近了些,蹲下去,“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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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在75.76.78里有出现,如果忘了可以看一下~
第118章 疼
江成远有知觉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疼。无休无止的疼。每一块骨头都被拆开了分解了,身体好像分崩离析。
疼到后来意识就跟身体分了家,沉浸在一片无边际的深海里,飘飘悠悠的,放眼过去都是茫然空荡的死寂。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
病床上的人还在昏睡,用了大量止痛剂来缓解疼痛。
面色虚弱苍白,高大的骨架只更凸显出这种不堪一击。
肖舟笔直地站在病床前看着,在白色床单的覆盖下,人就显得没有血色,总有种颓败的死寂感,看的人心慌。
有人过来叫他,“小舟,换班了,你要不先去吃饭?”
穿着制服的身体动了下,肖舟转过头,对来人说,“没事,我不饿,你们先去吧,等你们回来了我再去。”
那人探入一个头,“你总盯着他看什么呀,我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这两天白班夜班都你上,你太累了,我们都挺不好意思的。”
肖舟这才收回视线,离开了病床,往病房外走,“反正我没事,这里也可以休息,你们要是有事不能值班,就我来,还能多赚点加班费。”
那人嘿嘿一笑,“你人不错,放心,实习期肯定没问题,我们都给你说好话呢。”
肖舟冲他笑了一下,虽然眼睛里的痛苦快要藏不住了。
因为江成远拒绝探视,他们一直见不到人。只能等里头传消息出来,好在他们不惜财款,消息灵通,因而江成远刚出事时他们就知道了。
那时正赶上监狱里招临时工,竞争不算大。肖舟去应聘,季阳疏通关系,最后成功进来。进来后,塞钱跟人换班,几经周折才调过来守在医院。
来这第一天江成远刚做完手术,昏睡到现在,肖舟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过话。
看其余的两人都去食堂吃饭了,肖舟重新走进病房,把门锁了,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床上人闭着眼,只能听见仪器运转的声音,没有别人干扰,肖舟又可以安静地打量他了。头发被剃短了,短的能看见泛青的头皮,脸颊瘦到凹陷下去,几乎有点脱相,因为发烧而有一层薄薄的红,嘴唇干裂起了死皮,肖舟看着不舒服,就起身拿棉棒沾了水给他滋润,等唇皮吸饱了水服帖了,他才满意。
次日傍晚的时候,江成远终于醒过来。
肖舟在外面买包子,听到消息飞快地跑回来,五楼等不了电梯,直接跑楼梯冲上来,撑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匀了才走进去。
江成远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盯着他一眨不眨,“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肖舟快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然后弯下腰,俯身去抱了抱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前,“你醒了。”
江成远动不了,任他抱着。“怎么进来的?”
“正规途径。”肖舟不敢用力,依靠了会儿,就松开他,在旁边坐下。
江成远看到他一身笔挺周正的制服,后知后觉点了点头,“学聪明了。”
语气是在开玩笑的,肖舟却没有笑,五官冷峻,“没有你聪明,什么都敢做,”他看了看江成远被吊高,绑得结结实实的腿,清楚其下的支离破碎,“把自己都弄成这样了。”
江成远把眼往天花板上看,神情似笑非笑着,仍然并不当真,长吐出一口气,“啊,是我失算了。”
肖舟身体抖了抖,不敢把手放在他的伤腿上,就搁在完好的那条上。眼泪涌出眼眶,他低下身,把眼睛藏进手背里,喃喃说了声,“好疼……”
江成远这才收敛了表情,垂眼小心地碰了碰他的头发,“不疼的。”‖咷埩裡‖
肖舟不再说话,他安静地趴了一会儿,直到下一任看管的狱警来换班才不露声色地站起来。
他走出医院,跟季阳通报了消息,那边传来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息。
走完最后两步台阶,肖舟仰头看了看天,浅灰色的云积压在天边一角,他深吸一口气,严冬肃寒的冰凉气息一下子吸入肺里,几乎冻结了五脏六腑。
冷风刀子似的刮过裸露在外的脸和脖子,他重新低下头,立起风衣的衣领,缩了缩脖子,匆匆钻入地面停靠的汽车中。
上车后,他就去找了林建安,之前林建安一直不在国内,肖舟找不到他,就用重金收买了他的一个手下,让其一有林建安的消息就偷偷告诉自己。现在得知林建安回国,肖舟在一家娱乐会所里把人堵住了。
林建安还搂着小姐花天酒地的时候有人闯进来,随身的两个保镖没挺过三招就被收拾了。林建安惊愕地抬脸看着闯入的不速之客,那人的脸逆着光,勉强能看清长相,他松开搂小姐的手,强自镇定,“你想干什么?”
肖舟把旁人赶出去,转身关上门,“罗竟的事,是你让人做的吗?”
听到这话林建安心里一沉,但他觉得自己很冤枉,他的命令可不是这么下的,手下阳奉阴违跟他有什么关系?罗竟在监狱里,他也不能冲进去看着他做事,他也不知道罗竟脑子抽了什么疯,竟然会直接打断别人一条腿,幸好还没疯到杀人,否则他的确不知道这事该怎么交代。
当然他也能理解罗竟,谁肯白受牢狱之苦?只是他以为罗竟对自己的忠心是能约束这股戾气的,却没想到他会胡作妄为到这种地步。但这种冲突是他们内部的事,家丑不外扬,就算出了意外,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他管束这么多人,就得学会接受这种意外。现在他就两种选择,要么肃清内部,把罗竟交出去,要么权当一切是自己的意思,认下罗竟做的事。
他看着肖舟,还没有决定采用哪一种方案,牺牲一个手下还是再多一个敌人。
肖舟见他没有说话,也不着急,他把门反锁,外面的也清理干净,起码短期内不会有人闯进来。
林建安正襟危坐,还是有些担心肖舟是来报复的,为了缓解紧张,他从兜里取出了雪茄盒,用火柴点着了,嗅闻着焚烧燃起的烟,“是不是我有什么区别?”
肖舟抱着胳膊靠着门,慢吞吞地说,“如果是你指示的,你怎么对他的,我就怎么对你。”
林建安拿着雪茄的手僵了一下,半晌才笑笑,“你没必要为他再树一个敌人了,他现在已经够孤立无援的了,只有我还勉强算半个朋友。”
肖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慢慢把环着的手臂放下,“如果你还是他的朋友,那自然不会有事。”
林建安这才放心下来,把雪茄咬在嘴里,人松懈地向后一靠,“我一直都很欣赏他,就算如今他落魄了,我还是觉得他是可敬的对手,我不想在人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肖舟说,“但罗竟还是你的人,你应该管束他,他做出的事,你也应该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林建安有些意外他会这样说,一口烟吸进去忘记吐出来,呛进肺里,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那你是非要跟我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