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狗(2)
上车前肖舟犹豫了下,坐副驾驶太近,他不愿意挨着人,坐后排又好像他把别人当司机,不太尊重人,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看他半天没动静,以为他没认出来,男人降了一半车窗。
肖舟隔着半拉茶色玻璃看过去,相当斯文儒雅的一张脸,下颌线流畅利落,肤色很白,眉直而黑,鼻梁高挺,眼锐利有神,唇很薄,一贯紧抿着,西装革履,非常精英范的那种长相。
肖舟低下头,揪了揪自己身上T恤衫的线头,然后拉开了后排车门。
不尊重就不尊重吧,他对这个男人抱有警惕。
几个同样在名单里的狱友都挺羡慕他的,觉得他配上的Alpha很优秀,想想也知道会找假释犯的Alpha一般有多差劲。
法例虽然在,但真正成功获释的Omega却很少。一是Omega犯人本来就少;二是审查严格,必须确定对社会无害;三是有时候被选中的犯人自己不乐意。
但肖舟已经豁出去了,手术都做了,只要能出去他什么都能接受。
当然他心里也嘀咕,比如像江成远这种条件的Alpha怎么可能找不到合适的伴侣,怎么会沦落到要在恩赦庭提供的名单内寻找Omega,恩赦庭显示的江成远履历无可挑剔,妥妥的社会精英,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少数派,各方面条件都完美。
对于这种情况,肖舟只有两种想法,要么就是恩赦庭隐瞒了部分资料,要么就是江成远口味独特。
第2章 走过来
肖舟扭头看着车窗外,短短四年时间,整座城市却好像翻天覆地般经历着巨变,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高架盘旋在楼宇间好像展翅的飞鸟。景物随着车辆前行飞逝倒退,他看什么都很新奇特别,
但看久了也有些心酸,这里明明是他出生的地方,自己现在瞧着却十分陌生,好像已经被排除在外。
视线紧盯着沿途风景,贪婪地吸纳一切,恨不能将这些都印在脑子里。
车速渐渐放缓,驾驶座突然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肖舟随声音转回头,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醇厚优雅,吐字清晰,有点播音主持那种字正腔圆感。
他回答,“肖舟。”
男人说,“我叫江成远。”
肖舟哦了一声,感觉这对话其实有点多余,双方资料早就交换过。在今天之前,江成远的那份资料都快被肖舟翻烂了,从生日、血型、父母情况、教育经历到工作经历,小辫子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一听居然在背出生年月日。
但可能互说名字有种仪式感吧,这样才算正式认识。
“我们现在去哪里?”肖舟想起正事。
“去我家。”江成远回答,“你还没有被正式标记,暂时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小区,嘉林景苑,入目就是巨型喷泉和皇家园林般的景观设计,人车分流,肖舟匆匆一瞥就驶入地下。
他跟随江成远进门,空间开阔,地砖锃光瓦亮,光洁得几乎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室内装修以黑灰为主基调,墙背景是抽象的几何图案,沉稳大气,在细节处又别具匠心,寥寥几款家具既高端又很有质感。
肖舟站在玄关,背着双肩旅游包,穿着地摊上买的T恤和休闲裤。
江成远给他递了双拖鞋,“我这里有间客房,个人物品我都帮你新买了一份,你看看有什么缺的,我再帮你去买。”
肖舟局促地换了鞋,将自己廉价的新球鞋放入鞋柜,和一整排高档皮鞋并排摆设,格格不入。
动作有些磨蹭,他深呼吸一下,仰起头。很清楚自己心中那种突然泄了气、怯了场的感觉由何而来,他浑身破落寒酸,和江成远的精致高奢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差距会让人自惭形秽。但他不应该这样想,他不求高攀,江成远只是托他出水的一截浮木。
江成远转头看肖舟还踌躇在门口,双眸加深了些,突然说,“你叫肖舟是吧?”
肖舟抬起头,突然意识到在车里时,江成远不是为了打破尴尬发问,而是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嗯?”
江成远已经脱掉外套,只穿了件修身的白衬衣,下摆顺着紧实的腰线,束入黑色西裤中。他虽然外表看着并不健壮,实际却颇有资本,衬衣下起伏流畅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整个人高挑修长,气场强大。
他抬起手,解开袖扣,把袖子向上折了两折,折到小臂的上沿。又解开了领口最顶端的纽扣,扭了扭脖颈,最后绕到后颈,取下了上面贴着的抑制贴,然后看向肖舟,说,“脱光衣服,走过来。”
肖舟愣住了,几乎是瞬间,一股浓烈的信息素在室内爆炸开来,味道汹涌蓬勃,相当强势霸道,初闻甚至有点辛辣,好像发酵后的龙舌兰酒。
肖舟完全没有准备就被Alpha信息素袭击,好像迎面重重挨了一拳,他只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一下被抽去了骨头,膝盖打颤,险些扑通跪下。
他咬紧牙关,一手撑着墙,才支撑住发软的双腿。浑身开始发热,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流淌出来。
“你……”他嘶哑出声,每呼吸一下,那股强劲的味道就开始往他身体内部钻。
咽下唾沫,肖舟眨了眨眼,把眼睫挂着的汗液眨落,勉强憋出一句话,“我还没准备好。”
江成远冷眼看着,还是站在客厅中央,又重复了刚刚的话,态度冷酷强硬,“脱光衣服,走过来。”
肖舟面露窘迫,低下头,嘴唇簌簌抖着,指尖攥紧到泛白。
耻辱感似小蚁密密麻麻顺着他的脊椎攀升撕咬。
他不敢拒绝,他早料到会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在看守所里江成远点到即止,已经给他留了脸面。
肖舟低着头,手指哆嗦着开始解自己的衣服,T恤扯了好几下才把头从领口扯出来。他一身的虚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身体完全被本能控制,叫嚣着臣服和跪倒,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蔽体的衣物堆积在地上,肖舟迈开双腿跨出一步,腿软得立不住,几乎喘不上气,好像被放在火炉上炙烤。
每动一下,双腿摩擦,喉咙里就泄出些不像话的低喘。
他没穿江成远给他准备的拖鞋,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从脚底传来的凉意带来片刻舒缓,但很快就被新一轮的热潮取代。
擦得光洁的黑色瓷砖映照出他现在的模样,他看到自己眼角泛起的潮红,弓腰缩肩,狼狈不堪,从鼻尖滚落一滴汗水砸在上面。
完全陌生。
肖舟眼泛湿意,险些破防。想得再决绝干脆,义无反顾,都没有亲身体会来的刻骨。
总是事到临头,才知道怕。
走得越近,信息素就越浓,正常人不应该有这么强劲的味道,除非江成远正处于易感期,但他面色太平静了,丝毫没有易感期该有的疯狂和冲动。
肖舟看着江成远,用残留的意识思考,让自己从自身糟糕的境遇里分点神出来。
这个男人和所有Alpha一样,斯文儒雅的外壳下,也是一样的独断专横。残忍又恶劣,喜欢看Omega被信息素控制。
他停在距离江成远还有三步的距离。脚下已经从冰凉的瓷砖,换成了柔软的羊毛地毯,脚趾纠缠进蓬松柔软的绒毛,柔软的东西总会给人以安全感。但绒毛很快被汗水打湿,变得黏腻湿软,好像一脚陷入沼泽。
等到挨近了,适应了那种浓烈的酒香,肖舟才发现江成远的信息素中还混了点橙花,有一缕很淡的甜味。
锐利的视线像解剖刀一样逡巡过面前的身体。
肖舟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江成远眼中却掠过了一丝赞许。
面前的身体,蜂腰猿背,一层纤薄适度的肌肉,肩膀宽厚平直,胸肌饱满,腹部块垒分明,身体曲线在腰处收拢,形成明显的凹陷,大腿紧致有力,小腿笔直修长。
虽然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有一些病态的白,四年粗糙的监狱伙食和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肌肉没有消退,但还是比最佳形态偏瘦了一些。不过总的来说,仍比预想的好。
江成远的神情因为满意而变得放松起来,态度也柔和许多,他伸出手,冰凉细长的手指轻抚肖舟的脸廓,抹去汇于下颌处的一点汗水,“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