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狗(107)
这些话说完后,两个人之间再没有声音,空气好像都被冻结了。肖舟一直睁着眼不肯眨,眼眶一点点憋红了,红得像箭戳中心脏流出的一点血。
江成远看了肖舟一会,破天荒头一遭服了软, 眉目舒展下来,面色和缓,去拉他的手,“好了,这次是我事前没跟你说,是我不好,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肖舟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当江成远碰到他时,就像躲避蛇蝎一样甩开他的手,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但这个动作一做完,他又迅速抬头看江成远的脸,好像害怕江成远生气一样。他被驯服得这么好,拒绝江成远,比拒绝他自己还要痛苦。
被甩开的手如同迎面挨的一个巴掌,江成远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在决定这么做前他也预感到肖舟会不高兴,只是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虽然可以预想,以肖舟这种个性,怎么能容忍在这种似是而非的局面里被利用?他觉得被诱导着作证就是一种背叛了,是帮凶,是伤害,他会被愧疚感啃噬,并且找不到方法弥补。
江成远慢慢收回手,在做出这个方案前,应该有预判的,肖舟不是已经被他推上了一个牺牲者的位置吗?他占据了他的身体和爱情还不够,还要占据他的道德感和是非观,要占据他的世界,主宰他的精神。所以肖舟会挣扎,会痛苦,是残余的自我在苟延残喘。
江成远轻叹一声,后退一步,“那你想怎么样?”
肖舟慢慢直起身,眼睛动了动,错开江成远的视线,去看一旁盘旋向上的阶梯、红底的徽章,“我需要冷静一下,一个人。”顿了顿,又虚弱不堪地说,“你知道吗?陈锦曾经帮过我,很多次。如果不是他,在里面的时候我撑不到出来,在赌场那次我可能会被拆穿。可你现在却以这种方式强迫我做出选择。”
江成远垂下眼,兀然觉得一阵烦闷与窒息。
在江成远离开时,肖舟又问他,“二审也会是你吗?”
江成远脚步微顿,“不出意外的话是。”
肖舟说,“我可以不出庭吗?”-fuydd-
江成远沉默片刻才说,“已经有你的口供了,你不是关键证人,不会强制要求出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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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乐!!这里的庭审流程跟真实的有区别,为了让剧情集中起来介绍清楚,我把证人质询和陈述放一块了。我不是法学专业的,大多靠看视频和查资料,有些案子借用了真实案例后改编,有漏洞请多包涵。
第89章 不合适
阳台的花几天没人照顾就快枯死了。江成远抱着花到事务所,交给秘书养。
可还是没挽救颓势,一入九月就开始残败,花瓣失了水分,变成黑褐色,卷成一团,只剩两根杆子孤零零地立在水里。
秘书把花养死了,战战兢兢问江成远要不要扔掉,江成远摇摇头,让她把残花和枯枝烂叶剪掉,剩下的由他自己照顾,就摆在办公桌上头最显眼的地方。
于是,江成远办公室里就多了一盆枯死的花。他工作累了抬头看到,会去数今天是第几天,然后就得去抽一根烟。那段时间,烟耗得特别凶,一天就要两包,嗓子被熏得哑,他就不太爱开口说话,只简单做个手势,导致所里每个人如履薄冰,生怕领会错了他的意思,然后谬之千里,输了官司。
大家都看得出江成远心情不好,脸色黑如锅底,但没人敢做这个触霉头的领头羊,最后孙旭被推进去来争取大家的正常休假,他在里头待了两个小时才出来,白色衬衣汗湿了一大片,结论却是所有人都得继续加班,大家丧气不已。
有人悄悄问他江成远发生了什么,不是刚胜诉吗,怎么状态这么差。孙旭神秘莫测地眯了眯眼说,我觉得他是失恋了。所有人都惊讶,因为没人知道江成远在谈恋爱,又问孙旭是从哪里推演出来的。孙旭扭捏说,你们没闻到吗?他换了香水,和他以前的品味完全不一样。什么情况会让一个男人改变原来的习惯呢,结论就是身边多了个人或者少了个人。前者会让人变成天使,后者会让人变成魔鬼。孙旭龇牙咧嘴地恐吓,正碰上江成远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凌晨还座无虚席的工位,江成远皱了皱眉问,“你们还不下班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瞪向了孙旭,孙旭尴尬笑笑,不好意思说自己在里头待了两个小时,由于气氛太压抑,一个屁都没敢放。
就这么过了两个多礼拜,市里有一个政法合作的项目邀请江成远去剪彩,回来的时候,有车祸封路,绕了道,穿过一片旧城区。车辆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开过时,江成远看着窗外被电线分割的灰扑扑的天问,“离蒋文浩的案子宣判过了多久?”
孙旭坐在副驾驶,看了日期数数日子,“21天。”
穿过十字路口,一幢老楼闯入视线,江成远让司机绕道去了家馄饨店。孙旭下去买了三碗馄饨面,提着汤汤水水坐上车,递给江成远,“老大现在吃吧,这面到所里就不能吃了。”
江成远接过,然后说,“再回刚刚的地方。”
车到了那幢老楼下,江成远提着馄饨面下车,让司机和孙旭在楼下等。楼道里没有灯,虽然是白天,视野也很暗,墙上除了剥落的墙皮就是小广告,江成远在一个绿漆的铁门前站住,敲了门。
里头的人应该在厨房,声音传过来有点回音,“谁啊?”
江成远说,“我。”
动静一下没了,过了很久才有趿拉着塑料拖鞋的脚步声。
肖平嘉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看到江成远咧嘴一笑,把门打开,“叔,你怎么突然来了?都不打个招呼。”
江成远自然地换鞋进来,提着三碗馄饨面递过去,“正好经过就上来看看,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是什么?”肖平嘉接过,迫不及待地解了袋子,一看到是馄饨面就萎了,还以为是什么鲍参翅肚。
江成远站客厅把四遭看了一圈,“你哥呢?”
肖平嘉在桌前把塑料盖打开,拿了筷子唏哩呼噜地吃面,“他不在,出去了。”
江成远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厨房里飘出的油烟味,也没戳穿,就坐到沙发上,“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他。”
肖平嘉一口面嚼一半忘了咽,挂在嘴里抬起脸,惊讶极了,“你等他?”慌忙把面吞下去说,嬉皮笑脸说,“你这么忙,怎么能在这儿耽误时间?要不你跟我说什么事,等我哥回来了我告诉他?”
江成远淡定地翘了腿,从口袋里摸了烟出来点了,“没事,我今天有空。”看架势是准备耗这了。
肖平嘉脸皱起来,想了半天然后说,“其实我哥去医院了,他感冒了,有传染性,挺严重的。”说着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说,“你看我也被传染上了,要不等他病好了再去找你吧。”
江成远冷淡地乜他一眼,“感冒了?我有认识的医生,让他回来,我带他去看。”
肖平嘉一下有些急,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不明白呢?”
江成远转了视线看向房门,压制住躁动的心情,“他在家?”
肖平嘉抿紧嘴,点了点头,小声说,“我哥心情不好,你两吵架了吧?”
江成远取下烟,夹在手里,“他怎么说的?”
肖平嘉摇摇头,“那没有,他啥都没说,他本来性格就很闷,有事自己烂肚子里也不想别人知道。”
江成远朝门那儿又看了看,把烟摁灭在茶几上,站起来向卧室走去,刚走半步,手腕却被肖平嘉拉住了,他侧过身,肖平嘉着急地说,“你干嘛呀?他故意躲着你,你还非要去?”
江成远说,“我给他足够多的时间了。”
肖平嘉固执地拽着他,“还不够,他没想明白,还不想见你。”
江成远不耐烦地甩开他,“反正结果只有一个,我帮他想明白。”
肖平嘉被甩开了,却突然说,“我真的第一次看他这样!”
江成远不动了,转过身盯着他,双目深沉,目光全没有之前几次的儒雅温和,好像此时才撕破伪装,暴露了内在真实冷酷的一面。“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