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师尊,三年死遁(41)
偏偏江荼看他这可怜模样,还真狠不下去心把手抽走,只能忍着黏糊糊的触感,反过来揉他的脸颊安抚:“不哭了,不哭了。”
叶淮抽抽噎噎:“我、我不想换衣服...因为、因为...”
江荼面对叶淮时耐心颇好:“因为?”
叶淮呜呜咽咽:“因为衣服上...有师尊的味道...”
有师尊的味道,所以不想脱。
江荼唇角抽搐一下,心说这是什么傻乎乎的理由,实在很难理解,但看小少年说得认真,心里竟生出股不清不楚的感觉。
江荼想了想,小黑缠着自己又舔又蹭的时候,他也不觉得讨厌,甚至觉得哼哼唧唧的,还有点可爱。
现在对叶淮应该也是这种感觉。
他软了语气,捏叶淮坠在眼睫毛上的泪珠子:“那你现在可以换了,待会去换一件衣服。”
又问:“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他昏迷前没来得及帮叶淮完全治好伤势,虽说白泽看了也不会不管,但他既已是“师尊”,自然应该多关心一下。
叶淮果然很感动:“已经好了,白泽大人替我治好了,师尊,您呢?您还难不难受...啊!您的药还没喝...”
他说着就要跳下床去拿药,江荼却眼尖地看到了什么,捉住小狗爪子一攥,柳叶眼眯起:“手怎么了?”
叶淮一抖,掌心摊开,露出一道结了痂的伤疤。
这疤颜色极深,抚摸起来粗粝不已,可见伤口嵌入皮肉深层,不是简单擦伤。
而是什么锋利之物划出的伤口。
叶淮低下了头:“...我不小心,打碎了药罐,想捡的时候,被划了一下。”
“流了很多血...”
江荼一时沉默,被笨到说不出话。
很不合理,但如果是眼前这个吃饭都用爪子的小东西,似乎又合理了起来。
江荼决定不再纠结,双指并拢从伤痕的一头抚到另一头,灵力便将这道伤痕彻底治愈,只留光洁白嫩的皮肉。
叶淮傻愣愣的:“多谢师尊。”
江荼颔首:“还有哪里伤着没有?”
叶淮自幼险象环生,对生活品质没有任何要求,江荼怕他对受伤也不在意,这才过问一句。
叶淮擦掉眼角的小珍珠:“没有了,没有了。”
江荼便收回手:“好,程让给你准备新衣服了没有?”
叶淮小幅度点头,干净衣服在桌上搁了七天七夜,他一直没顾上穿。
江荼揉揉他的脑袋:“去换上。我还欠你一场正式的拜师仪式,等你换好衣服,我们去见程让。”
毕竟白泽特意提到了拜师礼,而江荼记得来去山派的拜师典仪就在最近操办。
正好物尽其用。
他提这一句纯粹是出于尽快促成命盘变动的目的,却不经意重重撩拨了叶淮的心弦。
小少年能够跟着江荼修行就很满足,从未想到江荼会如此重视他们的师徒关系。
他又呜咽了一下,生怕江荼反悔似的,快步跑出去换衣服了。
他边走,眼角余光边看到江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叶淮悄悄松了口气,手掌下意识地抚上小臂。
幸好江荼方才没有撩开他的袖子。
一旦撩了,江荼就会看见,纵横交错的伤口,足有六道,自下而上由深至浅地铺满他的手臂。
最新的一道,伤口才刚弥合,还在微微向外氤着血丝。
第032章 风雨无晴(十六)
一炷香后。
江荼与程让在重建中的掌门殿内对面而坐, 头顶是漏风的房梁,四面墙只剩一面仍□□着,说话间不断有风“呜呜”吹过。
江荼镇定自若, 诉说来意。
程让与他一拍即合:“如此甚好!我和你说啊, 江公子,普通拜师和经历过拜师典仪那是真的不一样, 拜师典仪有苍生道见证,灵魂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紧密相连的感觉。”
叶淮坐在一边盯着江荼的衣摆走神,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江荼。
江荼顶着热烈的注视:“拜师典仪定在什么时候?”
程让为他斟茶:“实不相瞒,我一直等着江公子醒来, 您既然醒了, 拜师典仪便可操办起来了。”
江荼一愣:“等我?”
程让端起茶碗,突然站了起来,腰肢弯下,作势敬茶。
江荼岿然不动, 任一派掌门给自己俯首作揖:“什么意思?”
程让道:“我先前说的话,现在一样算数, 江公子,您若愿意,请留在来去山派吧。”
“之前我请您坐长老位,如今大乱稍平,您救了来去山派、救了整个南涂县,长老位都有些委屈您了,您要是愿意, 我这掌门...”
江荼抬掌压在茶碗一沿:“我不是为了名位,掌门位还是你坐吧, 我没有兴趣。”
程让吞咽一下,执着地继续递盏:“那长老...“
江荼的目光落在叶淮身上一瞬:“你该知道麒麟骨有多么诱人,不怕惹火上身么?”
程让道:“叶淮加入来去山派,又有谁敢明着抢夺?暗箭难防,中界向来鱼龙混杂,不会因为麒麟骨有什么改变。”
江荼垂下眸子,又道:“长老定省我不会参加,门内事务我也不会管,甚至我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留我就是留一个闲人,多两张吃饭的嘴,不仅无法替你分忧,还会徒增烦恼。”
他平静地将自己说得一无是处,程让听得是瞳孔地震。
一己之力弥补解决,叫做不会分忧。
不插手门派纷争,叫做闲人。
况且面对毫无瓜葛的来去山派,都愿意倾尽灵力相护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冷眼旁观?
——你也太刀子嘴豆腐心了吧,江公子!
江荼看着他脸上风云变幻,徐徐道:“即便如此,掌门也要留我?”
程让一愣,迅速且用力地点头:“自然!这些要求不算什么,我必然一应满足,江公子,不、江长老!”
话既已说到这里,江荼也不跟他客气,撤手后起身,素白手掌端起茶碗,与程让一碰。
碗盏相撞发出清脆一声,江荼仰脖将茶汤一饮而尽。
“多谢掌门美意。”
他做出这个决定自不是一时脑热,程让第一次提时他本打算拒绝,但这具身体目前还剩五十年寿数,一旦离开来去山派再遭遇浊息,说不定还会继续腐败,到时叶淮还没登神他先咽气,眼下做的一切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真是想一想都夭寿。
而来去山派,除去了程协,有天河结界作保,至少在安全性少,要高出流浪不少。
再者,程让这个人,江荼并不担心会被他算计。
程让和他的小徒弟一样,属于心思都写在脸上的犬科动物。
贵在心思简单,为人爽直,况且这世上愿意为了素未谋面的芸芸众生,舍弃修为自爆金丹的,恐怕寥寥无几。
这样的人,江荼乐意帮他一把。
程让赶忙跟着饮尽茶水:“我这就算一个黄道吉日,...”
就在这时。
掌门殿外突然有人声响起。
“我家掌门在殿内议事,几位大人既然亲临,请允许我去通传一声...”
“既知道司巫大人在这里,就没有侯着你们的道理。程让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么?竟敢拦我们。”
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程让脸色一黑,却不好发作:“司巫怎么也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江荼见缝插针问:“司巫是谁?”
程让道:“司巫是昆仑虚尊者,听上界说他是苍生道的代行者,当今修真界寿元数他最久长了,但他平时都在昆仑虚鲜少露面,这次竟然亲自下了中界...”
江荼识趣地站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
“实在抱歉,江长老,空明山这帮人狗眼看人低,偏偏还不能怠慢,事后我亲自登门,商讨拜师典仪具体事宜,”程让急促地说道,旋即嗓子一扯,“放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