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师尊,三年死遁(33)
但江荼涂药时与他距离很近,半低着头, 纤长睫毛在脸颊扫下一片浓密阴影。
叶淮一不小心看入了迷, 他虽然不喜欢程协,但程协那句“师徒是很亲密的关系”却被他悄悄记下。
一想到他竟然真的成了江荼的徒弟,叶淮像做梦似的飘飘然,琥珀金的眼眸盯着江荼直看, 心里高兴极了,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笑容。
江荼一抬头就看见一张灿烈中透露着傻气的笑脸, 心想这小东西突然傻笑什么,该不会摔坏了脑袋?
他捉起叶淮的手腕一搭,没病,就是心潮澎湃过了头。
江荼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叶淮笑得更开心了,像小狗朝主人摇尾巴。
他到底只是十岁出头的小少年,在依赖的人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直白地将心情袒露出来:“师尊, 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今天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
江荼抿了抿唇:“你这辈子还很长。”
叶淮眨眨眼, 没明白的样子。
傻乎乎的,江荼道:“还会有更高兴的时候。”
拜个师而已,哪里值得高兴成这幅样子。
叶淮似懂非懂,仰起脸朝江荼笑:“跟着师尊,我每天都高兴!今天最高兴,明天、后天...”
小少年掰着指头算日子,数着数着就开始打呵欠。
呵欠打着打着就停不下来,脑袋一点一点,也不知道是恰好还是故意,不偏不倚栽进了江荼怀里。
还得寸进尺地蹭了蹭。
江荼假装没看破他拙劣的演技,手臂绕过小少年的膝弯将人托起,缓步向着床榻走去。
这间竹屋并不大,从桌几到卧房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江荼走着走着,就听到怀里传出平稳的呼吸,低头一看,叶淮扒着他的肩膀,竟然真的睡着了。
江荼:...
也不怪他,早上天不亮就起,先在来去山派兜了几圈,正午时分又遇上程协,虽然交手不足一个时辰,但这一个时辰的心力交瘁远胜寻常,足够榨干体力和精力。
别说叶淮,就连江荼自己,都感到些许疲惫。
江荼走到床边,试图将叶淮放下,没想到小少年睡着了力气反而变大不少,掰了两次没能把狗爪子掰开,江荼叹息一声,放弃了。
他对睡眠的需求不高,对睡觉条件同样没什么要求,干脆搂着叶淮半坐在床上,闭目小憩。
翌日。
叶淮被拎起来时还有些迷糊,印象里他是靠假寐成功钻进了江荼怀里,之后江荼将他抱了起来,再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一睁开眼就对上江荼漂亮的柳叶眼,本能地咧开嘴冲江荼笑:“师尊...”
江荼点头算是应了,问:“睡得好么?”
叶淮道:“睡得很好,师尊,我感觉一点也不累了,特别精神!”
江荼挑了挑眉:“是么?”
叶淮颇为肯定地挺起胸脯:“嗯!”
“好,”江荼心情不错,勾了勾唇,“精神好就好,今日掌门擢铨,你穿上鞋子,跟我来。”
叶淮听话地下床穿鞋,江荼等他穿好,带着他往屋外去。
程让正在屋外等候。
他好像一日之间沉默了许多,见到他们出来,脸上才有了些笑容,朝江荼抱拳问好:“江公子。”
江荼的目光落在他胡子拉碴的下巴上:“掌门就打算这么去参加擢铨?”
程让摸了摸下巴,尴尬地笑了笑:“没顾上,没事,走个过场而已。”
毕竟唯一的竞争对手,已经不会再出现在擢铨的现场。
程让说这话时语气有些艰涩,叶淮看着他落寞的神色,心里有些难过。
比起掌门位,程让或许更想和程协并肩同行,共同撑起来去山派这座巨轮吧。
三人共同向着掌门殿走去。
程让忽然开口问:“补天仪式过后,江公子打算去往哪里?”
约定只缔结到江荼帮助来去山派完成补天仪式,按照常规,江荼身为外来者,自然不可能久留。
江荼道:“尚未想好。”
他身边这位气运之子自带灵气,哪里都能修行,所以去哪里都无所谓。
程让面上一喜,道:“江公子不急着走,拜师典仪也就在不久后,小公子还没正式拜师呢吧?不如一起拜了,热闹。”
江荼本想说,不在意这些,也不喜欢热闹。
但低头一看,叶淮的眼睛里写满期待,又不敢直说,只眼巴巴看着他:“师尊...”
江荼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妥协,无奈地敛了目光:“好,那就多叨扰掌门几日。”
身旁叶淮发出一声小小欢呼,狗尾巴都快要长出来了,在身后摇到起飞,看样子很想蹭到他怀里,只是碍于程让还在场才没有那么做。
此事就这么说定,程让又道:“其实我觉得,江公子既然暂时无处可去...呃,这词儿是这么用的么?总之,江公子要不要考虑留在来去山派做个长老?”
江荼诧异地看过去,委婉道:“恐怕不合规矩吧。”
“这个不用担心,”程让抓了抓头发,“事实上是我想留江公子,来去山派的情况...您也看见了,我、唉,您再考虑考虑吧,反正还不急。”
江荼懂他的意思,好比剜去毒瘤,剜去时虽除去病灶,却无可避免会带走许多血肉,让人体也变得虚弱。
此刻的来去山派恰是如此,没了拥有三阶实力的程协,要想留在中界,变得更加困难。
来去山派仍旧需要他的力量,所以程让才会开口请他留下。
留在来去山派确实是个办法,毕竟叶淮的麒麟骨也是实打实地存在,继续云游恐怕三五天就要遇到一波人来抢。
但若真的就此留下,也有可能作茧自缚。
而江荼是个不喜欢被束缚的人,况且他对来去山派的印象并不算太好。
不过江荼还是没有直接拒绝,给彼此留了余地:“好,我会考虑的。”
谈话间,掌门殿到了。
程让瞬间正色起来,认真地看向江荼:“江公子是来去山派的恩人,掌门擢铨能顺利进行,多亏了公子出手相助,请公子与我一同见证。”
走进掌门殿,两侧挤满了人,皆是穿着来去山派服饰的修士,长老们坐在稍远一些,靠近掌门宝座的地方,而中间则留出了足够数人并行的通路,显然是为掌门而准备的。
所以看到掌门身边还站了其他人,来去山派修士皆是一惊。
江荼不为所动,牵着东看西看的叶淮走入人堆,所到之处修士们皆是避让,最后竟在人头攒动的殿内,生生给他们辟出一块独立区域。
有门人为程让披上掌门长衫,随着布料窸窣,许多窃窃私语传入耳畔。
“协长老今儿一早说退出掌门擢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昨天早上我还遇到协长老呢,那时都好端端的,你们说会不会是掌门...”
“嘘!这话你也敢说?不怕被掌门听见?”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响,但掌门殿内空间就这么大,还是有不少人都听到了他们的话。
看来程让还是给程协留了最后一点面子,并未将实情公之于众。
该说什么好呢?重情重义极为难得,但程让此番举动,无异于将自己再度架在火上灼烤,平白招来非议。
不是个理智的决定。
果然,程让才走到一半,就有人出言讥诮:“昨天山腰好大一阵巨响,像是有人在斗法,掌门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荼转眸过去,他对这名修士有些印象,也是程协派的,昨日并不在场。
程让停下脚步,长刀往地上一拄:“你想问什么?有话直说。”
那人冷笑一声,干脆也不装了:“少辅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却突然说退出擢铨,明眼人都觉得有问题吧?”
“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我今日去他住所,竟然空无一人!你把少辅弄到哪里去了?”
他的话引起一阵骚乱。
毕竟人去楼空,总难免让人诞生不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