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师尊,三年死遁(24)
江荼有种不好的预感:“大的祸乱?”
程让道:“是啊,比如说浊息大爆发,或者灵气再度衰弱...但按照这百年灵气衰弱的速度来看,除非是突然大幅衰弱,否则中界和上界还能调剂。”
灵气衰弱是个缓慢下降的过程,江荼能够理解程让的游刃有余,因为阴阳相衡,灵气骤降的概率极小,不足千万分之一。
但江荼知道白泽预言,清楚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很有可能暴增成百分之百。
江荼不动声色地看向身旁的叶淮,小少年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全然不知自己正是祸乱本身。
一股紧迫感涌上心头。
...
“我想江公子应该喜欢安静,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屋内起居用品都已备好,若还有什么需要的,您只管提,千万不要客气。”
程协带着他们走到一处竹屋前。
竹屋周遭植着不知名的树木,风一吹过,叶片飒飒作响,端的是清雅安静,比在多福村时明显高出一个档次。
江荼再次向他道谢:“长老思虑周全。”
程让和程协都随了来去山派过世的老掌门姓,江荼只好用“长老”来称呼程协。
这个疏离的称呼让程协一愣,旋即笑道:“江公子,你叫我少辅就好。”
江荼一哂:“好,少辅。”
程协眉尾上扬,露出个和煦微笑,又寒暄两句,这才告辞,临走时还贴心地为他们掖上了门。
房门关上,江荼一扭头,就见叶淮板着一张脸,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前方,鼻尖还一耸一耸的。
恍惚中好像又看到了他养的那只小黑狗,阎王府来了生人时,也是做这样警惕的反应。
江荼不由觉得好笑,语气轻松:“看什么呢?”
叶淮却误解,以为他和程协相谈甚欢才如此舒展:“恩公...你喜欢这个程协么?”
这什么问题?
江荼思索片刻,道:“程协颇有君子之风。”
既不得寸冒进,也不一味卑微忍让,他能够顺应所有人的性格特点,与这样的人相处,距离感分寸感都把握得当,会觉得很平静也很舒服。
但江荼看得出程协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和。
他就像温润深泉,旁人只能见到泉水清澈,却忽略了泉水的深度。
人非圣贤,城府亦是保护自己的手段,江荼不会因此置喙程协什么,更谈不上喜不喜欢。
可惜这话听在叶淮耳朵里,就像是夸赞,叶淮当即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哦...哦,是,是呢...”
其实要他说程协哪里不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直觉,不喜欢程协总是黏着江荼,像是要跟他争宠,让他产生了些许恩公要被抢走的危机感。
叶淮不好意思告诉江荼自己的想法,不想让江荼以为他幼稚小气。
江荼往屋内走去,被桌几上的茶点吸引了注意。
茶还冒着热气,糕点也很松软,一看就知刚摆上去不久。
程协是什么时候差人安排这些的?
心细至此,简直到了可怖的程度。
江荼在桌边坐下,叶淮跟着他的脚步,却不坐,局促地站在一边。
江荼不主动开口,任凭叶淮目光光黏黏糊糊地落在他身上,端的是怡然自得。
他算是发现了,叶淮喜欢把话往肚子里憋的毛病还是没改,不问不说是个坏习惯,会给他帮助叶淮飞升添很多阻碍。
就这么僵持片刻,叶淮垂下头,看起来不打算说了。
江荼不逼他,将脱敏训练贯彻到底,道:“进房去休息会吧,至少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想想也是,一路从多福村波折到来去山派,叶淮跟着他一直在奔波,昼夜颠倒的,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这个发育期的小少年还能不能长高。
叶淮“嗯”了一声,又有几分期待:“恩公不休息么?您身上还有伤...”
竹屋只有一间卧房,若江荼也休息,他就又能睡在江荼身边了。
可惜江荼像是没看出他眼里的期待,拒绝了:“我不困,你不必等我。”
叶淮被巨大的失落击中,同手同脚地向深处卧房走去。
江荼等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才轻轻阖上双眼。
下一瞬,他的眉心便有红光大亮,析出一朵血色荼蘼。
荼蘼花落地,黑暗降临。
熟悉的潮湿阴冷扑面而来,荼蘼花像浸入寒河之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房中,甚至没有激起丝毫灵力的波动。
裹着江荼神识的荼蘼花一路下行,直到黑暗退潮,无尽的红开始燃烧。
荼蘼花塑成江荼的模样,纯白长发被他简单盘起,几缕垂在颈间,恰好遮住颈侧小痣。
身上的衣袍也已换成一袭沉黑,象征着阎王身份的腰牌坠在腰间。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阳间的虽五官与他相似,却因白发扎眼,而只有在解放灵力时才会显出真身。
江荼微微仰头,阎王府三字便出现在他眼前。
他能直接返回地府,但耗神甚重,还阳后一直找不到机会,直到此刻。
“汪!呜汪!”
还没靠近,一条漆黑的大狗呜呜叫着从门内窜出,朝江荼扑来,后肢站立前足抬起,围着他又亲又舔。
大狗的尾巴摇得飞快如桨,鼻尖凑到江荼手腕耸动,忽然像闻到什么似的,危险地呲牙咕噜起来。
江荼不明所以,拍拍大黑狗的脑袋安抚,牵着它往府内走。
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揶揄:“江荼,你是不是在阳间养其他狗了?把小黑嫉妒成这样。”
第022章 风雨无晴(六)
江荼一愣,与黑狗泫然欲泣的双目对视片刻,半晌摇了摇头:“不曾。”
养叶淮还来不及,哪来的狗?
总不能是叶淮的气味,叶淮又不是狗。
他引着黑狗入府,只见庭院中,鬼帝宋衡与一名金发男子对坐,桌上摆着局下到一半的棋,还有几盘糕点,一小坛酒,怡然自得,险些不知道谁才是这阎王府的主人。
方才便是金发男子出言调笑江荼,此刻他又将手向酒坛伸去。
江荼拦住他:“白泽,不许碰我的酒。你在正好,有话问你。”
白泽悻悻收手,很受伤的样子:“江大人就是这点无趣,我每次来你府上就像被赶着上工的奴才...”
江荼:...
他用目光表达了“确实如此”。
白泽耸了耸肩,又很好奇地凑近来,揽住江荼:“你去阳间一趟,感觉怎么样?”
江荼眼前浮现多福村那对姐妹,道:“人心复杂,实在麻烦。”
白泽一愣,“忘了你连七情六欲也没有...”
宋衡“咳”了一声,伸手扶江荼入座:“白泽没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
江荼道:“他说的是实话,无妨。”
没有感情在他看来并不值得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众人都讳莫如深。
“来得正好,你要是不来,我都打算亲自上去找你了。”白泽换了个话题,“江荼,你知道我的,我乃三界唯一通晓万物的神兽,做出的预言从未出错。”
江荼“嗯”了一声,顶着白泽期待的目光,面不改色捻了块糕点放进嘴里。
白泽颇为无趣地撇撇嘴:“你怎么不夸我?算了,我要说的是——”
不等江荼回答,白泽自顾自接话:“在你还阳后,气运之子的命盘改变了!”
江荼抬起头:“命盘能够发生变化?”
命盘有如民间所说生辰八字,自投胎起就已在命簿上注定,从未有过变动的先例。
白泽道:“是啊,天机卦阵发生了改变,变的还是主大凶的泽水困,我卜了一千年就卜出这么一个泽水困*!”
江荼眼皮一跳:“变作什么了?”
白泽对他的捧场很是满意:“艮为山*!”
江荼:...
他虽然不懂占卜,好歹知道六爻。
泽水困是四大凶卦之一没错,但艮为山卦也不是什么好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