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师尊,三年死遁(102)
五个...严春生眨了眨眼,又数了第二遍,还是五个。
他数了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数到第七遍时,江荼切断了严春生与其他人相连的红线。
与此同时,严春生蓦地发出一声大叫,将除了江荼和叶淮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不对!不对!是六个人,绝对是六个人!少了一个,少了...我把他忘在石洞里了!”
他本就失焦的眼睛开始流泪,但很快泪水不再是泪水,粘稠的浊息顺着他腐烂的眼眶流下,严春生的身躯开始不断膨胀,皮肤下像有煮沸的气泡在咕噜咕噜往外冒。
严春生一遍一遍数着,浑然不知自己的变化:“不行啊!我得回去救他,我是队长,我是师兄,我要想办法救他...不对,不对,六个人...六个人!”
江荼向叶淮递去一个眼神,然而严春生猛地扑向离他最近的许姓修士:“许师妹!你说,是不是应该有六个人?还有、还有...对,我想起来了,还有杨禄师弟,我们把杨禄师弟忘记了!”
他肿胀的手紧紧搭着许闻的肩膀,许闻惊恐地瞪大眼睛,此刻严春生的外貌比之伥鬼还要可怖百倍。
没人敢贸然动作,一个不慎惹了严春生发狂,许闻也会丧命。
江荼的赤红灵力形成锁链,沿着严春生的腿根,如蛇般轻巧向上攀行。
与此同时,叶淮的金色灵力缓缓缠住许闻的腰。
“杨禄师弟,许师妹,你跟我一起去救他,走!我们一起去救他!”严春生越来越激动,不由分说攥住许闻的手腕,“走!”
浊息烫伤了许闻的皮肤,少女的眼底全是不忍和恐惧神色,泪花闪烁间,她与江荼目光相接。
江荼轻轻点了点头。
许闻脸上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但她很快不再犹豫,努力地向与严春生相反的方向挣扎:“严师兄!你清醒一点,我们队伍里...从来没有...姓杨的人!”
严春生的动作骤然停止,像被摁下了暂停键。
就在这个瞬间。
江荼与叶淮同时发力,将严春生和许闻拽开!
默契无需多言,叶淮大喝一声:“阵起!”
灵力的屏障后来追上,将严春生与其余人阻隔开来。
但叶淮不在屏障内逗留,给予庇护后,他就缓步跨出屏障,一前一后,与江荼一道,将严春生包围起来。
江荼抬手,虚空中凝聚出无相鞭。
严春生抱着脑袋悲鸣:“不可能!不可能,杨禄还给我了防止异化的药啊?怎么可能没有这个人呢?六个,是六个,一定是六个!我要救他,我要带他回灵墟山!”
说话间,他的皮肤不断熔化,堆叠在一起,双腿像古树的根茎,与地面连接在一起,他的身躯不断膨胀、膨胀,变得足有三人高,手臂像被谁拽住般不断伸长。
彻底异化。
严春生的嘴里发出谁也听不懂的虚无回音:“咕、咕!”
——他树枝般窄长的手臂,疯狂地向着江荼扫去!
第071章 灵墟变(八)
随着严春生模糊不清的咆哮, 浊息如柳树枝条,从他手臂下方垂绦而下,劈头盖脸砸在江荼身上!
灵墟山修士惊叫连连。
沾染浊息异化为鬼兽的, 修为越高, 鬼兽越凶残。
严春生是队伍中修为最高的,足有二阶大圆满。
如此浓度的浊息, 沾在人身上,还能有活路吗?
灵墟山修士惊疑不定地去看另一人,那名高大青年持剑站在一旁,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尊被浊息吞噬而无动于衷,也不知是实力不足, 还是二人不睦?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 是否要出手相助时。
耀眼赤红呈现万丈弧光,将浊息切割成无数碎屑。
紧接着,一条灵蛇般的轻巧长鞭,狠狠抽在严春生臃肿的身躯上!
分明只是抽击, 却像有泰山倒塌的巨力,“轰!”的一声, 连地面也在颤抖。
严春生嘶吼着仰面倒下,浊息飞溅中,灵墟山修士看到一双柳叶般的眼眸。
沉静如池潭,幽深如瀚海。
此间沉稳与从容,瞬间驱散了众人心中的不安。
就在这时,叶淮动了。
骨剑在他手中挽出漂亮的剑花,转瞬就呈天罗地网之势, 将严春生牢牢束缚在地上!
严春生异化而成的鬼兽,体型庞大是优势也是弱点, 为了固定住身躯,他的双腿不得不像树根那样牢牢扎入地里,极大程度上减弱了他的灵活性。
他原本就被江荼一鞭抽得胸膛破碎,此刻骨剑上带着纯洁通透的灵力,更是难以挣脱,只能不断地在地上挣扎吼叫。
从他支离破碎的吼声中,众人听出了些许音节:
“带...回...救...他们!”
江荼缓步向严春生走去。
靠近叶淮的灵力时,金光化作点点星辰,很是激动地落在他肩上。
江荼低头,想要寻找严春生的眼睛。
但是很可惜,他的眼睛早在异化的刹那爆裂,此刻除了那张黑黢黢的空洞大嘴,严春生整张脸上什么都没有剩下。
江荼沉沉叹了口气。
他听严春生口中所言,还有些许神智,会被浊息异化得这么快,也是因为愧疚和责任压垮了他。
若是及时,或许还能挽回,至少让他作为人,体面地死去。
但他的异化已经无可逆转。
太快了,快到不可思议。
异化就像瓜熟蒂落,会经历不断积累的过程,但若遇到外力催熟,结出的果子虽然饱满鲜亮,却到底不太健康。
严春生,就是外力催熟的鬼兽。
他本不该现在就异化到彻底失控,是什么影响了他?
江荼听着严春生的嘶吼:“杨禄...杨禄...”
严春生说,他吃了这个不该存在的杨禄,一颗抑制异化的灵药。
但现在看来,这药分明是加速了他的异化。
杨禄。
江荼冷笑一声,向侧一振手臂。
无相鞭化作链刃,尖端燃起荼靡花火,在江荼的带领下,一路悬停在严春生胸口。
期间严春生多次想要挣脱束缚,都被叶淮用灵力狠狠锁住。
“师尊,”叶淮看出了江荼的意图,“真的要杀他吗?他是灵墟山人。”
没有路阳的同意,杀他们的修士...
江荼掀眸看他:“他还是人吗?”
叶淮一噎。
答案说出口过分残忍,即便众人心知肚明,也没人想做那个无情的出头鸟。
叶淮不愿让江荼一人背负旁人异样目光,声音铿锵:“不是。”
无相鞭抵着严春生的胸口,一寸一寸下沉。
江荼神情不变,送葬的赤红如夕阳,带着迟暮与终末的沉重,捅入严春生已然停跳的心脏。
浊息在他的威严下颤抖,在地面最阴暗处爬行,却只逃出一步,就被金色灵力拦下。
严春生体内可观的浊息,在燃烧的“滋滋”声中化作黑烟散开,随着浊息的离去,严春生臃肿的身躯像泄了气的皮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萎缩。
先是血肉干瘪下去,只剩一层人皮裹在骨架外,紧接着皮囊也溶解,化成一滩黑红血水,恶臭熏天。
白骨之间,“当啷”一声,是一块八卦盘躺在血泊中央。
江荼俯身,不顾糜烂的血沾染指尖,将八卦盘捡起。
八卦盘上的血勾勒出“严春生”三字。
——这是严春生最后存在的证明。
收拾好心情,一行人沉重地继续出发。
寻找这些失踪巡逻队员花了半个时辰,是因在浊息中不好摸索,此刻原路返回,脚程快了许多。
就算有人提出想要停下来休息,也会被叶淮不留情面地否决。
叶淮的视线频频往江荼身上瞟,又在即将被江荼察觉前移开。
他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但不快一点离开尘世阴面,他真怕江荼的身体支撑不住。
师尊比什么都重要。
叶淮欲盖弥彰的模样哪里瞒得过江荼,江荼在心里摇头,不动声色地紧了紧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