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落魄雌虫上将后(37)
他悄悄舒了口气,放轻脚步走过去关了灯。
“啪。”
房间里终于陷入一片静寂的黑暗,唯有窗外朔风呼啸、大雪簌簌的单调声响。
耶尔小心地踩上床,从雌虫的腰上跨过去,轻轻掀开被子躺下。
被窝里面本该是冷的,但是雌虫的体温略高,透过被子传了过来,沾了他一身熨帖的暖意。
来自另一个生物的呼吸清晰可闻,甚至比外面的风雪声还要明显,在耳边挥之不去。
……太近了。
他看着窗帘上模糊的花纹出神,强迫自己闭了眼,试图忽略身后的存在。
甚至数了一下羊尝试入睡,但——
完全睡不着!
短暂又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就在耶尔打算起床吃点安眠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摩擦的窸窣轻响。
他本以为是雌虫翻了翻身,但下一秒,暖融的风拂过脊背,带着滚烫体温的棉被蓦地裹了一身。
耶尔呼吸的频率一丝不乱,身后调整被子的动作小心轻缓,被窝里一片暖融融的高热,逐渐融化了指尖的冰凉。
对比被窝外面的寒冷,下床吃药的想法渐渐变得艰难。
……算了,就这样睡吧。
在暖意的加持下,些许轻薄的睡意终于光顾了他。
身后滚烫的热源离得不远,后颈能隐约感觉到喷吐的灼热鼻息,但那点距离还是让被窝漏了风,怎么也没办法将全部身体埋入温暖之中。
耶尔有点难受地蹙起眉,往被子里缩了缩。
“……”
雄虫的呼吸变得绵长,似乎已经熟睡,但西泽仍然异常清醒。
他其实骗了雄虫,重建精神图景不是那么简单快速的事。
至少在渡过最动荡危险的期间之后,那些被搅乱的记忆和情感没有退潮,反而更为混乱激烈。
扭曲畸形不知道是谁的脸纠缠闪现,尖锐的耳鸣几乎刺穿太阳穴,感官颠倒混乱,阵阵撕裂的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却分不清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他呼吸隐忍,吞下一切可能的声音,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耶尔,不想将雄虫吵醒。
但倏地,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微凉的手心贴上他的额头,似乎是在试探温度对不对。
雄虫的声音响起,模糊中带着一点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西泽喉结滚了滚,伸手摸上贴着额头的手,用力握了握,“……没事,就是有点失眠。”
“我去拿点药给你。”
耶尔收回手就要掀开被子下床,但被雌虫哑声制止了。
“不想吃药……要不我们说说话好了,等会自然而然就困了。”
好像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耶尔沉吟了一会,又缩进被子里,“要说点什么?”
西泽忍过一阵刺痛,假装在困倦地思索,“让我想想……”
他想说些什么,但挑挑拣拣,才发现之前的生活原来如此乏善可陈,除了战争就只有战争,偶尔夹杂着无聊的权力斗争,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厌烦。
想了许久,他挑了个件不怎么复杂和讨厌的,权当做睡前故事说给雄虫听。
“有一次返程,发现迁跃点坏了,只能慢慢地开回来,但因此也看到了不少很美的景色。”
“其中有一片星云闪烁着玫瑰的鲜红色,形状好似一颗心脏,像有生命一般有节奏地鼓动收缩。”
“印象里没见过这种星云,便随手打开记录仪录了下来,回去后记录仪被上交到专门的地方检测和复盘。”
“但没想到的是,居然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引起了轰动。”
西泽低声笑了笑,还能依稀记起那些天文学家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们脸色涨红得像猴子屁股,嚷嚷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是不知道谁恶搞出来的!”
“他们总是宣扬宇宙没有秘密,声称近百年内都不会再有新发现,结果这个言论仅仅出现一年,就被一次平常的回程途中的随手记录打破,也挺……滑稽的,不是吗?”
失去敬畏之心,被傲慢屏蔽了双眼,自然就见不到新的事物,只能原地踏步。
耶尔屏息听完他的讲述,被逗得哼笑了几声,“后来怎么样了,那片星云现在还是野生的吗?”
“后来取名叫‘维拉之心’,意寓神明的心脏。”
雌虫的语调低沉而柔和,带着一分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笑意。
脑海里针扎一般尖锐的刺痛逐渐和缓,像是将故事讲述出去后,原本杂乱的记忆也得到了一次梳理,精神图景里狂躁的精神力渐渐被安抚下来。
想了想,耶尔低咳一声。
“作为回礼,那我也来说一个吧,如果有什么不符合常识的地方,忽略它就可以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有趣的……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养了一条小狗对吧?”
“那是在街上捡的流浪狗,具体过程就不说了,总之我给它起名叫汤圆。养了快一年,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看到门居然开着,而汤圆完全不见踪影。”
“后面着急地找了很久,终于在三天后在原来捡到它的垃圾桶旁边找到了,饿得可怜兮兮的,一见到我就扑上来……”
想起当时的情景,耶尔还是又生气又想笑。
西泽笑了一下,追问道,“怎么会突然跑出去的?”
“是当时对面的住户做了红烧肉,香味把汤圆馋到了,就想讨一块来吃,但它方向感极差,兜兜转转一大圈后彻底迷路,流浪期间还差点被抓去又绝一次育。”
但埋怨过后,耶尔又忍不住怔怔出神,半晌才低声道。
“它现在已经被朋友收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原来那么贪吃,幸好……”
他想说幸好将它转交给朋友了,不然他猝死后汤圆肯定又会变成流浪狗,只能可怜兮兮地翻垃圾桶找东西吃。
但浓烈的思念蓦地上涌,让他眼眶微热,些许酸涩漫上鼻尖。
察觉到雄虫情绪低落,西泽摸索着抚上他肩膀的位置,隔着被子拍了拍,有些笨拙地哄道,“以后有机会可以随时去看它,不然把它接回来养?”
“没事,这样也挺好的。”
耶尔眨了眨眼,把情绪压下去,又突然道,“话说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心照不宣这个之后是指什么,但之前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不谈,趁现在聊一聊也没有什么。
西泽静了一瞬。
“确实有些事要做……”
无数考量和斟酌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他垂下眸,状似无意地道,“或者可以先去会会把我害得这么惨的罪魁祸首?”
“那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耶尔语调自然得像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然后把那些家伙都杀了。”
“……”
西泽可能被他的凶残言论震到,默默无言好一会,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道,“我以为您会让我忍耐或原谅,毕竟……”
雄虫是多么平静温柔的虫,仿佛能理解和包容一切狼狈和苦难,不会愿意见到争斗和血腥的场面。
“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耶尔蹙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以为我是什么圣父吗?”
将刀锋回击伤害,用温柔回馈爱意,这才是他的行事准则。
西泽几乎叹息地道,“您说得对。”
沉默半晌,他又低声道,“好,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把雄主接去主星生活好不好?”
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蔓延过来了。
耶尔直接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你杀你的,那是你的自由,我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给雌虫继续试探的机会。
后面他们都不再说话,被唤醒的夜色再度沉沉地、温馨地沉淀下来。
耶尔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子里,中断了这次莫名而起又莫名而止的夜间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