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黄昏(214)
银发少年表情悲伤,“……您明明说自己都不记得了。”
“但我还是知道自己一定这么说过,你敢否认吗。”何塞声音冰冷,带着一番审视的语调,“你永远怀念在歌洛仙、在我身边成长的童年,希望一切回到那个时候,否则就毁掉不完美的所有,这是长不大的孩子才会有的想法。”
少年垂下双手,没有反驳,他正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您对我很失望吗。”
何塞奇异地叹了口气,充满疲累跟无力感。“传说这片星海上有无数跟我们所处星球一样的世界,它们或早或晚地上演因为不同选择导向的未来,也许某一个镜像世界里你继承我的衣钵,守护住自己的同胞跟这片大地一直到了最后,可惜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不是如此,我无缘得见。”
弗里亚基诺凄楚地笑了,“老师可不会像你这么喜欢打比方,何塞·伊诺。”
他继续维持着这个古怪的微笑,对何塞张开双手,“那就动手吧,我会堕入地狱对吗。”
何塞没有回答,他把手按向少年胸口,走过去用另一只手环住他,弗里亚基诺以为这是个拥抱,他惊讶了一瞬,然后试图回应。
然而何塞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用手指划开弗里亚基诺颈项的血管,喷涌而出的血液被他指挥着汇聚到半空,逐渐全部离开血族始祖的身体,银发少年在惊讶后淡然接受,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身体无法动弹,比吸血鬼的身体还冰冷的寒意席卷他的全身。
他在死亡来临前轻微地发出颤音。
“你居然用这么仁慈的方式杀死我……我以为你会把我弄到阳光底下,或者直接割下我的头颅挫骨扬灰。”
何塞似乎在专注于盯着某些东西,随口道:“我放了你这么久没来找你,你以为是为什么。我会对你网开一面?还是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你?”
他缓缓说出答案,“我只是在准备点东西,然后用你来做个实验,能用的血族始祖只剩下你了,我又不能去找塞拉米亚斯。”
弗里亚基诺听完之后淡淡一笑,这已经花费他仅剩的力气。
“的确……是我那个冷血、又不爱任何人的老师啊……”
这个少年直到死去都没有承认自己做错了,他用头脑中的臆想来支撑自己一无所有的时间,舍弃人性和跟随他的所有人,最后,他似乎达成了愿望,死在自己的老师手中。
而他的老师只是毫无惋惜地用他“珍贵”仅存的生命,为密督因的吸血鬼谋求一个可以达到的未来。
当所有血液离开弗里亚基诺身体,何塞在仿佛沉沉睡去的少年锁骨下方种下一个术式,又从口袋取出一支针管,把其中的液体注射进少年的心脏。
等做完这一切,在一片静寂中,何塞按着自己因为失去又一个子嗣而钻心刺骨的胸口,强压下这股血脉断裂而导致的生理上的颤抖,一边等待自己的实验结果,一边空下时间对弗里亚基诺最后一句话做出点评,冷静又淡漠。
“前半句待议,后半句我必须要否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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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塞:别,我有对象了(冷漠脸
虽然前面的剧情有预告弗林特跟何塞在蹲人,但真正开始处理其实就是这么迅捷,毕竟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摊手
天使兔虽然是天使,但是偶尔也会露出大佬兔的皮毛来的233
第一百六十四章
拉尔修的死已经为何塞带来过一次血脉割裂的痛苦,上次的经历令人措手不及,而这一次何塞做好了准备,却还是不能习惯去被动承受自己原本不会出现的苦闷感和缺失感,更不用说身体上的疼痛也在搅扰他难以集中注意力在眼下的实验上。
把吸血鬼变回人类的实验,果不其然失败了。
弗里亚基诺的身体已经开始腐朽,这显然不是实验成功应该出现的反馈,何塞露出一个驱赶疼痛的扭曲微笑。
他还是太心急,毕竟过去的自己研究了那么久也只有理论和仅仅一个成功案例,成果极为偶然。
何塞把手上空了的注射器塞回口袋,语气很轻,“为什么弗林特记忆里看到的我会告诉奥兰多·博纳塞拉这件事能在一代人的时间内成功,我到底漏了什么……”
何塞随处找了块大石头,把上面的积雪扫干净,坐上去陷入沉思。他有点后悔没把弗里亚基诺带回去先做几个对照试验再动手,但他也很清楚那样不会对最终的结果有何改变,无论五百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那么多实验体来把理论完美化为现实,没有实验就没有成功后的血样,就没有通过不断调整而得到的捷径,也没有通往彻底成功的钥匙,他就只能走钢丝去赌那渺茫的成功率,百分之二点一。
他曾是以吸血鬼之身变回人类的唯一成功案例,代价是失去所有记忆,一旦重新接触吸血鬼的血就会恢复原状。何塞和弗林特搜遍整个雪山小屋都没有找到布雷克留有当年何塞还是“人类”时的血样,那些笔记里也没有对此的任何记载,也许布雷克根本不抱有这件事能够在未来大规模实现的希望,他认为代价太大,没有人愿意选择以这种方式“重生”,最后就连面对何塞的问题,布雷克也为他选择恢复吸血鬼之身来迎接密督因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不能说布雷克毫无远见,何塞自己也曾认为以更大的失去迎来新生没有意义,但是如果把选择摆在死亡将堕入永无安宁的地狱跟能作为人类过完一生之间,天平两端的重量就不一定相差悬殊了。
恶魔肆虐固然让密督因岌岌可危,可如果他们度过危机,后面的事要比跟异族的战争复杂得多,何塞此时此刻不做准备,等真到了那一天也许真的来不及。
“唉……”
现在考虑这些也没用,失败摆在眼前,何塞只能暂且搁置它,让分析机继续模拟计算他硬抠下来的术式跟合剂的适配性到底能不能变得更协调,然后等着把密督因快要扑在脸上的烂摊子解决后再说了。
何塞跳下被自己当成坐垫的石头走向弗里亚基诺,少年矮小的身体在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几乎朽化殆尽,像是千年的岁月一股脑浓缩在这几分钟之内,何塞垂下视线,俯身想要抱起这具遗骸,但有人抢先替他用斗篷裹起弗里亚基诺,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揽住他。
“你比我动作要慢。”何塞露出放松的微笑,拍拍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发现对方竟然还抽空换回了衣服,没有穿那身借来的铠甲。
“听了会儿那对师生最后的交谈,一不小心装死装过了时间。”
见这四周的地面没有被弄得太过乌烟瘴气,但何塞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弗林特猜出这边的进展不是很顺。
“你这个形容就像米迦尔也出事了似的,不过……老师死在自己面前怎么说都不会让人心情好受,他还好吗。”
“如果是我,也许会松了口气也说不定。我想,起码他能明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弗林特紧了紧搂住恋人的手,他身边的人跟刚刚死去的始祖也等于是一对师生,何塞却显然早已做好了准备。
“身上还疼吗。”
何塞摇头,“那都是次要的,还有这种给人带来‘失去’的假惺惺的苦涩感也是次要的,我好像比自己想象得要更冷血……我现在烦恼的是上哪去找自愿接受实验的人选。”
“本来会有一些,可你不愿意用那些想放弃永生的吸血鬼。”
“因为我不想隐瞒他们死亡的后果,如果知道死的对岸是地狱,他们当中一定会有人改变主意,甚至可能会为了不走到那个结局活得更极端。”何塞苦恼地掐着眉心,“我做这些就是为了避免未来知道真相的吸血鬼走上这条路。给他们的盘子里准备好菜,吃不吃是他们的选择,但准备好是我要做的事,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个做法也会让人类在选择被转化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承受住那代价。
正在这时,弗林特看向不远处土包似的小山丘,对着它落下的阴影微微皱眉,何塞偏过头,接着又把目光一齐投向弗林特注视的地方,也眯起了眼睛。
“出来。”弗林特向前半步,对着远处的小山丘低喝,虽然距离很远他的声音不大,但弗林特知道对方听得见。
片刻后,山丘后面走出的人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他脸上挂着轻浮的微笑,何塞跟弗林特都很熟悉这张脸,只是他们没想到对方这么命大。
提亚斯。
在迷失海滨坠入海中的高位血族大难不死也就罢了,如今非要凑到两个并不好惹的人跟前,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抽了什么风。
“一段时间没见,二位的变化大到有点超出我的预期。”吸血鬼提亚斯对着既没有用面具遮挡面容也没有围着围巾挡住一半脸的弗林特吹起同样轻浮的口哨,但他显然还想留着自己的舌头,所以在引起反感前立马说明来意,“我有一个请求,作为交换,我能提供给你们一个价值不菲的情报。”
说完这句话,吸血鬼男人站定在原地,似乎在等两人的回答。
弗林特在意的却不是提亚斯突然出现,而是在于“为什么这个男人总能在非常恰好的时间知道他们在哪里”。
如果萨利维亚是他在守株待兔,在迷失海滨时又为什么能趁着弗林特短暂的离去准确无误接近何塞,加上现在他再一次来到他们面前,这不是一句巧合就能一笔带过。
弗林特冷冰冰地把疑问诉诸话语,得到提亚斯轻佻的回应,“这件事关乎我的身家性命,可不能随便说出来,这样吧,我们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怎么样?”
提亚斯是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不可能又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一个穆沙佩普那样能通过契约知晓博纳塞拉猎人位置的恶魔。同样对这件事感到蹊跷的何塞见提亚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知道对方想问的问题需要他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