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黄昏(205)
“让艾伦告诉弗朗西斯先生可以把法理部用传送法阵运到帕托的事吧,我就不特地上去了。”
<了解。但是何塞,西区第一节点的连接出了些问题。>
何塞冷着脸顺着分析机的话音问下去,“什么问题。”
<那里目前存在未登记在册的无关人员,这两人正在节点房间的传送法阵上,影响了它的正常启用。>
“无关人员。”何塞重复这个字眼。天晶石门隔绝的控制室需要他或者负责管辖那里的血族始祖血液才能开启,无关人士不可能得到这两样东西的任何一样,一瞬间的猜疑和冷意出现在何塞脸上,他直起身,对分析机道,“能知道上面站了什么吗。”
是人,还是不是人的东西。
没等分析机作出回应,何塞身侧的通讯晶石再度亮起。
“这玩意发出的光和周围不同,是做什么用的。”
“不要乱碰,文森特。”
两个不同的声音一前一后钻进何塞的耳朵,他对文森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联想起那个总是对弗林特不服不忿的年轻猎人,弗朗西斯先生说那家伙回古曼韦尔去了,难道是他?
等等,西区第一节点,是在古曼韦尔山脚下的威斯特大区首府丽拉卡。
那边有两个人,何塞对第二个声音也感到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同样是猎人的可能性很高。
没有迟疑,何塞抚上通讯尖晶,“文森特·博纳塞拉,是你吗。”
对面一下没了声音,以猎人的警觉,何塞出声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不假,但同样可能会有充满敌意的后果,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以及、他现在对付一两个猎人应该不成问题。
“我是何塞·伊诺。你还记得我么,你拿鞭子抽过我的脸,被弗林特阻止了,他还损了你一顿。”何塞冷漠地指出,然后终于听到对面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要让我想起来!”
应该是他,而且看样子这个年轻人没有因为返回家族遭到什么进一步的荼毒。
不过何塞没有掉以轻心,“你旁边的人是谁,你们为什么在那里。”
“你这是什么语气?!”文森特怒道,但很显然他被旁边的人制止,动静消失了一小会儿,而后何塞刚刚听到的另一个嗓音浮现出来。
“我是西蒙尼·博纳塞拉。何塞·伊诺,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何塞眉头皱了一下。西蒙尼,博纳塞拉族长的胞弟,弗林特的舅舅。如果说博纳塞拉那里还留存着血族始祖的血倒说得过去……不过他的腐化消失了?
也有可能,因为贝利亚夫人说过威斯特的黑雪已经停了。
黑雪,魔气凝结而成的雪。
这思绪闪过何塞脑海,在即将消逝时被何塞捉住了尾巴。
他表情消失了一瞬。
黑雪为什么会停?恶魔穆沙佩普……有什么必要把它停下?
虽然契约已经消失,但什么都不做任由博纳塞拉继续被腐化、让威斯特彻底湮灭然后迎来终结不是更符合恶魔的作风。
停下雪的、是恶魔……?
这回换成何塞那边没了回音,西蒙尼平板到毫无波动的嗓音再度传来,他问:“你见到长姐了吗。”
“贝利亚夫人平安无事。”何塞顺嘴说了下去,额前的神经却突突跳得生疼。
“那弗林特呢,他离开古曼韦尔之后去找你了吗。”
何塞愕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确认道:“你说……什么?”
“他三天前回到古曼韦尔杀死了所有长老,然后下山离开了,他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何塞半秒都没犹豫,一字一顿地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他,而不是披着他皮囊的别的东西。”
西蒙尼思考片刻,“我的确不能判断,他的气息像变了个人,如果是巧妙的伪装,倒也的确有这个可能性。”
何塞竟然病态地觉得西蒙尼的话给他带来些许心安,他紧张到感到了反胃,悲伤地说:“弗林特已经不在了,你看到的是恶魔。”
猎人没有迟疑地道:“可他带走一具冰棺,这又有什么用意。”
冰棺?
恶魔需要冰棺吗?它们也能从休眠中恢复力量?
何塞想起洛里尼提到的恶魔出现的细节,黑鸦声称灰堡地下修建的陵墓是模仿地狱的做法,这意味着恶魔也有沉眠的机制,穆沙佩普带走冰棺是因为这个吗。
仿佛按捺不住,文森特不耐烦地插话,貌似已经忍耐很久:“你说那个不是弗林特?是恶魔?你脑子坏了吗,何塞·伊诺,恶魔会救人?!”
……救人。
西蒙尼让出言不逊的文森特噤声,“古曼韦尔山下的小教堂遭到吸血鬼袭击,根据来丽拉卡避难的老神父和见习修女的证词,是个红眼睛背着一副巨大金属棺木的男人杀死吸血鬼救助了他们。”
他默默地补充,“我看到的弗林特确实已经变成了红瞳,没有家族的特征,也没有自称是博纳塞拉,教会的人认不出来情有可原。”
文森特的话语则最后一次从一边颓唐地幽幽冒出,“但是那个叫卡多的老神父说他们的救命恩人会祈祷,还拿着一枚银白色的古旧十字架,显然是个天使信仰的信徒。恶魔要是会救人还会祈祷,那可真是稀——”
“奇”的尾音还没有水晶里传出,何塞猛地掐断通讯,消失在中枢控制室内。
弗林特给雪山小屋里损坏的家具略加修理,让它变成一个勉强可以住人的样子,他把何塞的冰棺放在床边,仔仔细细把窗户密封,不让一丝阳光打扰他的休息。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原本大片飘落的雪花在空中就被撕扯成更为细碎的雪粒,在山中狂风的加持下呼啸肆虐,寻常人类根本无法在这个境地睁开眼睛,即使身处其中,满目也都是孤寂的白和昏沉的灰。
弗林特推开一个晚上就被积雪堵住一半的门,外面是风雪交加的午夜,一弯新月被远处的山巅遮住些许,月光并不繁盛,但也足够照亮这些未有人染指的白雪。
外面站了一个人。
弗林特看过去,脸上闪过的不是惊讶或者敌意,而是疑惑的神情,他把围巾摘下来夹在手臂底下,来到孤零零站在门外的人面前,替对方裹住大半张脸,关切而温柔地开口,“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我们回去吧。”
弗林特牵起这个人冰凉的手,心疼地对方的手指纳入手心,就像过去每一个寒冷的夜晚那样,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没有温度,不由得落寞了一瞬,但马上扯起嘴角,“是不是在冰棺里太冷了,对不起,是我考虑得不周全,我抱着你睡可以吗?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弗林特。”
红眸的男人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笑容有些拘谨,他拉着恋人的手说:“何塞,不要害怕,我真的是你的恋人,这枚戒指就是我……”
弗林特碰了碰何塞的手,却发现对方无名指指根上什么都没有,他怔了怔,而后略带歉意地道:“我好像忘记给你戴上了,我……应该在你醒过来的时候就把它还给你了啊。”
男人翻找自己身上的衣兜,最后在脖子上找到被细链穿起来的指环,他松了口气,为难的神情消失不见。
“原来是我记错了。”
弗林特再一次郑重地把碧星石指环套在何塞的手指上,“上面有一点血,我已经清洗干净了,我希望你不要嫌弃它……”
何塞猛地抽回被弗林特抓着的手,把碧绿的宝石紧紧扣在胸口,他的眼里积满化为冰晶的泪水,滑落的痕迹在他脸颊上冻成一串细小的冰珠,却把弗林特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弗林特紧张地拥住自己的恋人,感受到对方的肩膀在风雪中抖动。
那声哽咽被暴风雪的哭嚎掩盖,何塞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抱住弗林特的后背,指节用力到泛白。
何塞压抑着喉咙撕裂般的痉挛,发着抖,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弗林特,是我啊。”
我就在这里。
我不是你眼中的幻象。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眼前的何塞非常真实,真实到这份拥抱的触感让弗林特产生一刹那的自我怀疑,他所在的地方不是一个幻梦。
风雪依旧猛烈到让人睁不开眼,被紧紧抱住的男人眺望远方的群山和孤月,又低头注视脚下被他踩出痕迹的雪地,那上面有两个人的脚印。
他怀里的人颤抖着,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弗林特自嘲地想,难道在虚幻的世界里,他还是在让何塞伤心难过吗。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一切来自于他的凭空想象,只要他动一动念头,天际便会被撕裂,星月便会坠落,他眼里的人将消失于心底,他只是在做一个不想醒来的梦。
可是为什么……他的梦里会“期待”何塞的痛哭。
明明连悔恨都来不及,弗林特只想让何塞在这个世界里欢笑,让自己成为他新生命中的保护伞,即使这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弗林特还是在用自己脑海里最大的美好描摹何塞的样子和他的心情。
这里面不该有哭泣,即使在过去弗林特也只有在那片永恒的黄昏面对过恋人的泪水,那时他濒临死亡,但还是让这些刻骨记忆至今仍在折磨自己的梦境吗。
不要哭。
“不要哭。不要让我看到。”弗林特在对眼前的何塞说,在对自己的心说,他不能让心底仅存的美好因为自己的愿景而污浊,那是一种亵渎,他擅自的幻想也是。
已经离开的人被他用这种方式唤回,不就是因为自己懦弱地不肯接受现实吗。
所以,所以他心里的何塞才会凿破这层掩人耳目的伪装,告诉自己梦该醒了。
弗林特眼前的何塞抬起脸,近乎恶狠狠地咬上他的嘴唇,猛烈地把它变成一个撕咬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