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请更衣(79)
语气像往常一样,有些淡淡的,细细一听,才能品出其中的坚定,谢昭雪接着说,“只要我还活着,任何人都不能把你赶出谢府。”
钟文晋心头狠狠一震,双眸睁得老大,带着浓浓的迷茫,“你把我留在谢府有什么好处?”
他自己也知道,说的难听点,他现在就是个实打实的拖油瓶,没有一点用处,身上还存留着巨大的风险。
“跟好处有什么关系?”谢昭雪忽而站起来,慢步走到钟文晋的身前,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点在钟文晋脖子上没藏进衣领中的一枚红印,道,“我不想你离开我,就这么简单。”
钟文晋往后瑟缩一下,黑如墨的双眼蒙上一层水亮,倒映出谢昭雪俊秀的笑面。
他骤然喘起粗气。
谢昭雪见他这样,心道还是不能一下子全盘托出,不然他肯定受不了,于是收回手,将话锋一转,突然扔出个重磅,“昨夜革查府无故起火,钟文亭葬身火海,钟国义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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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亭死了?”温禅原本捧着碗吃饭,听见阿福说的这事儿,当下把碗筷放下,开心的拍起手来,“死得好!”
“不会有错,刑部检查了很多遍,听说身上多个地方都烧烂了,但一张脸好歹能看清楚,死的时候蜷着身体,想来是想护住口鼻求生。”阿福在一旁道。
“活该!”温禅舒一口气,原本想着革查府守备那么严实,必然会想办法扑火把人救出来,想不到竟然直接将他烧死了,想起先前钟文亭自信满满撂下的狠话,温禅咧嘴笑起来。
牛皮吹上了天,又有什么用?
阿福见温禅那么高兴,也跟着笑,然而笑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没说,他忙道,“殿下,据刑部的人说,钟国义昨夜失踪在牢内。”
温禅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脸瞬间沉下去,“什么时候的事?”
“火灭后刑部的人进去检查,就见钟国义的牢房中没人了,但是门还锁得好好的,不曾有动过的痕迹。”
“检查仔细了吗?”他问。
“奴才不知,不过听他们说是小谢大人亲自带人检查的,每一寸都细细查过,牢房完好,就是不见其人。”
“钟国义难不成是凭空消失了?”温禅皱起眉头。
“会不会是他趁着火势作乱之时,逃了出去,没被人发现?”阿福试探着推论。
“门锁没开,牢房完好,他老骨头一把,不可能那么灵活,况且谢昭雪并非傻子,不会有那个机会让他逃走……”温禅碎碎念道,“有蹊跷,绝对有蹊跷。”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钟文亭昨日,为何那么自信?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阿福眼看着自己主子越来越沉默,脸色变得极难看,出口道,“殿下不若找梁公子一同商量商量?”
温禅听闻抬头看他。
阿福继续道,“梁公子头脑聪明,应该能猜出个所以然。”
“梁宴北?”他顿了一下,摇摇头,“不,他什么都不知道,找他商量也没用,还是莫要把他牵扯进来。”
“殿下啊,别怪奴才多嘴,多个人就多个主意,您一个人在这想破了头,也不及去听一听他人的想法,梁公子都敢放火烧革查府了,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有他在,万事都有个保障。”
阿福对梁宴北是十成十的信任,总觉得任何事放在梁宴北那,就不叫事了。
温禅咦了一声道,“你怎么回事?彻底被梁宴北给收买了?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蠢吗?”
阿福噘着嘴委屈道,“奴才可没说殿下蠢,只是觉得梁公子更为聪明一些而已。”
“瞎说!我明明比他聪明多了!”温禅轻声喝道,在他的认知里,向来都是他主计,梁宴北主武。
“殿下所言极是。”风向一吹,阿福顺势倒。
温禅十分心安理得的收下这一句,想了想道,“还是先找谢昭雪吧,先问一下当时的情况,你现在去安排马车。”
阿福顿了一下,道,“小谢大人倒不知有没有那个空闲。”
“怎么?”
“钟国义失踪一事是刑部的失职,圣上今日一大早就召见了谢尚书和小谢大人,想来是给了压力让刑部彻查,且奴才听闻前些日子京城外区有一户人家养的猪一夜之间全死了,死得离奇,想来小谢大人要忙一堆事儿。”阿福道。
“还真是个大忙人。”温禅叹道,相比之下,自己整天闲得快发霉了。
“那先停一天,明日再去找他,你给他传信过去,让他明日什么事都别忙,在家中等我。”他吩咐道。
“奴才遵命。”阿福应了一声,退出殿外。
温禅又重拾饭碗,一边吃一边想着事情,越想眉头拧得越紧。
想到了一种极其糟糕的可能性,随后又有些失神的自语,“不可能,那人说过没什么影响的,应该不会是……”
嘀咕了一会儿,他又摇头,“难说,难说……”
温禅耐着性子等了一天,想了很多种事情的可能和发展,越发觉得如坐针毡。
第二天,他本打算早些出宫的,却不想衣裳刚换好,阿福就快步走进殿里,低声道,“殿下,梁公子和小谢大人求见。”
☆、莫须有
温禅拢了拢衣裳, 坐在软椅上,“让他们进来。”
命令一传达出去,不多时梁宴北就和谢昭雪先后入殿。
“殿下,早膳吃了吗?”梁宴北姿态随意,俨然把禧阳宫当成他第二个家,十分娴熟的使唤阿福,“去给我泡壶茶。”
阿福应一声, 屁颠屁颠的退出大殿,倒是谢昭雪觉得奇怪,看了温禅一眼, 见他面色如常,也没有多想,很是正经的行了一礼,“拜见殿下。”
温禅挥挥手, “随便坐。”
由于谢昭雪在,梁宴北倒没有像往常一样放肆, 而是寻了一处离温禅较近的桌子旁坐下,刚一落座就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双眸蓄上晶莹的液体。
温禅瞅了一眼,本来想直接切入正题, 但见他这副模样,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昨日没休息好?”
“殿下,实不相瞒, 我已经连续三日未曾好好休息了。”梁宴北疲惫的叹一口气。
“宴北兄,你难不成是身体抱恙?”谢昭雪也跟着问,心想这一路跟他进皇宫来,也没看出他脸色有什么异样啊?
温禅一听,也不免也有些紧张,“是不是昨夜吹了凉风?你可有就医?”
梁宴北摇摇头,“是心病,医药无用。”
“这……”谢昭雪一时语塞,想继续往下问,但又听他说是心病,不方便深入,下意识朝温禅投去了目光。
只见温禅微微拧眉,身子都立了起来,“心病?你有什么心病?”
“心里惦记着一个无情的人。”梁宴北煞有其事道,“孤枕难眠。”
“……”温禅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神色一下子变了,微微瞪了梁宴北一眼,“你这病怕是一辈子都治不好了。”
“宴北兄。”谢昭雪想了一会,认真道,“你也不必着急,我听闻前些日子梁夫人正在京城中挑选千金小姐,说是要给你寻一个妻子迎进门,相信梁夫人定能给你挑出个良人相伴。”
可以说是相当平淡的扔出一颗雷了,温禅和梁宴北两人同时一惊,面上浮现不可思议。
温禅第一时间朝梁宴北投去目光,冷冷一笑,“千金小姐?”
“谢子傅,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你打哪听的假消息?”梁宴北本人也是非常惊讶,接收到温禅的质问之后,他忙急着澄清,“没有的事儿!”
“我娘说的。”不明其意的谢昭雪拿出了有力的证据,“还让我娘帮忙介绍呢!”
梁宴北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
“哟。”温禅淡淡道,“不是孤枕难眠吗?这下可好,还是梁夫人疼儿子,万事都安排的周到。”
“这都是谣传,殿下你千万不能相信。”梁宴北被这一下击得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有些懵,但还是先以解释为主,“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儿呢,别人口中说的,能有几分真?”
“确实是真的啊,或许是梁夫人跟宴北兄你提过,只不过你每日忙里忙外,给忘记了而已。”谢昭雪在一旁力证自己是正确的,梁宴北朝他使了几个眼色,他却没有接收到。
“我娘还说,梁夫人看中了赵家的千金,正这几日让你们见个面,认识一下呢。”
“赵家的千金?”温禅问道,“难不成是赵娉诗?”
“正是。”谢昭雪点头,“赵娉诗虽性子骄纵了些,但到底是大小姐的身份给宠的,本性并不坏,尚是年少,且样貌过人,倒也适合宴北兄。”
温禅听后嗤笑一声,“着实般配。”
“的确。”谢昭雪道,“宴北兄何时有兴致,打听一下赵姑娘的日程,去见一面也无妨。”
梁宴北一张口就想严词拒绝,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温禅就横插一句,“行行行,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一下子从软椅上站起来,“本宫想起今日还有要事,不能招待二位,二位请回吧。”
梁宴北跟着站起来,“殿下,要我回去可以,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清楚。”
谢昭雪亦不知其中的弯弯道道,一手将梁宴北拦下,“宴北兄,既然殿下今日繁忙,我们就不应该再做叨扰,改日再来吧。”
“谢子傅,现在立马把我放开。”梁宴北没好气的警告了他一句,“等跟殿下说完,我还有话要跟你好好说说。”
温禅完全没有心思听他多说,脑子里一团乱,高声叫道,“阿福!”
恰逢阿福捧着泡好的茶进来,看见殿内三人都站起,气氛有些不对劲,忙低头走来,“殿下,奴才在。”
“把两位公子送走。”他道。
阿福也傻眼了,殿下昨日不是还嚷嚷着要见小谢大人吗?为何现在见了才说几句话就要把人赶出去?更何况这其中还有梁公子。
但聪明的阿福反应非常快,脑子虽然还在疑惑,身体上却很迅速,把茶水往桌上一放,对两人道,“两位公子,跟奴才走吧。”
梁宴北哪里甘心走,但是谢昭雪正睁着大眼睛在一旁望着,他很多话不方便说,于是只得对温禅道,“殿下,那我改日再来。”
温禅也不看他,气哼一声,“快走快走。”
他受了这种态度相待,十分憋屈,对谢昭雪露出了一个微笑,“谢子傅,我现在就在想,我今早为何把你一起带进来呢?”
谢昭雪道,“不是你说有要事要商量吗?”
“那不是我说的。”梁宴北疲惫的揉了一把脸,“那是一个傻子说的。”
说完他又朝温禅看了也一眼,才转身走出了殿门。
梁宴北和谢昭雪两人从进皇宫到出皇宫,用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出了皇宫之后,梁宴北对谢昭雪道别,“过两日再约,这两日我可能会有些忙。”
谢昭雪疑惑道,“你不是今早才说过你这些日子都没什么事做吗?”
“拜你所赐,现在又有事了。”梁宴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我近期也不想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