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请更衣(22)
梁宴北听得眉头一跳,作势要揍他,他吓得赶紧溜了。
单柯说的没错,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感觉疑惑,分明梁宴北与温禅也没有多少交情,说过的话也寥寥无几,但他却处处袒护温禅。
其实梁宴北有一事对谁也没说,他来到京城之后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战火硝烟,血色纷飞,温禅把头埋进他的怀中,温热的眼泪透过层层衣料沾湿他的胸膛,耳边是温禅大声嚎啕的声音,他哭着喊,“梁宴北,温氏没了,我的家没了。”
他是怎么做的呢?梦中的梁宴北紧紧把温禅抱住,轻声安慰道,“没事,别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梦境真实得可怕,就连现在回想起来,梁宴北的心中还都能感到痛苦,所以每次见到温禅,他总是想与他靠近一些。
梁宴北深深的朝马车望了一眼,而后勾出一个淡笑,转身翻上自己的马。
开始赶路之后,温禅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不一会儿就觉得十分无趣,他看着马车里堆着的几个大包裹,伸手抱了一个黄色的来,刚一解开,上面就放着几块大银锭子和一个朱红色的小荷包。
温禅把小荷包打开,里面装了许多小金叶和小金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他把荷包合上放在一旁,拿起里面装的衣裳,一展开发现里衣都叠在一起,夏季酷热,没有那么多层衣裳。
温禅手中拿的这件就是民间老百姓最爱的衣款,里衣雪白,外衣湛蓝,分为上衣和裤子两件,都是锦缎布料,凉凉的很轻薄,尤其是上衣的袖子只有半截,不像长袖那般又热又闷,外面还有一件浅蓝色的轻纱长衣,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不知道是梁宴北亲自买的,还是他让属下去买的,温禅用手摩挲了会儿衣料,又有些欢喜的把东西都装好,坐在马车内不自觉哼起小曲儿。
马车行至半夜时,阿福得了温禅的准许,进马车休息,他刚进来,也是率先翻动梁宴北给的包裹。
他随意挑了个蓝色包裹打开,放在最上面的,也是几个闪亮亮的大银锭,只是没有装金豆豆的荷包,阿福捧起一个银子,笑得眼睛都没了,“梁公子真是模样俊心肠好,跟菩萨转世似的。”
“不就给你几个银子吗?至于那么高兴?”温禅在一旁瞧着,不由觉得好笑,心道自己这个小太监不知道何时竟被梁宴北收买得这样彻底。
“殿下您是不知啊。”阿福小声说,“今日你在马车上睡着的时候,单公子气冲冲的回来,正要找梁公子算账,可是梁公子害怕他声音大把你吵醒,硬是捂着单公子的嘴把人拖到后面才敢放手呢。”
温禅嘴角忍不住弯,“是吗?”
“是啊,连那边的几个小孩子,梁公子都一一叮嘱过了,不让他们大声吵闹。还有今日钟公子气得差点把面馆的桌子给掀了,说是店家不给他加肉,他拿了好几个铜板去最后都被退回来了。”
“这是为何?”
“店家说肉本来就没剩多少,梁公子的两碗面把肉都加光了,就算钟公子拿再多的银子,也变不出来肉。后来小的一打听,说是梁公子的两碗面都给殿下你吃了。”
准确来说是只吃了一碗,还有一碗给吐了。温禅想起自己碗中叠成小山的肉,当时他还有些纳闷,怎么一碗面里要放那么多肉?他还以为是五月岛的百姓朴实呢?原来都是梁宴北拿银子买的……
想到这,温禅老脸一红,没想到梁宴北还特地关照他。
“还有呢。”阿福最会看人眼色,见温禅的情绪一下子变了,顿时滔滔不绝。
“梁公子起初对单公子说马车只给你一人用的时候,单公子还不乐意,说至少要让司徒姑娘也乘马车,但是梁公子坚定的拒绝了,坚持不让任何人上马车,单公子最后也只得作罢。小的听闻,那司徒姑娘也是家住金陵的,恐怕与梁公子是旧相识。”
不得不说阿福真是会对症下药,这一番话说的温禅心里跟浇了蜜糖似的,芳香甜腻,欢喜得一双漂亮眼眸都染上笑意。
阿福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黄纸包,慢慢打开说,“这是方才小的进来是,梁公子给的,说你白日里睡得多了,夜晚肯定没睡意,怕你觉得饿,就让小的把这拿来给你吃。还说就算不饿,吃着打发时间也好。”
末了,阿福感叹道,“梁公子想得可真周到。”
黄油纸包着的是炒蚕豆,壳子炒的黑黑黄黄,一打开就有扑鼻而来的响起,温禅伸手把黄纸包接过,拿了一个放嘴里,嚼起来咯嘣脆,香气缠在唇齿间,蔓延至心底。
“殿下,好吃吗?”阿福在一旁问。
温禅点点头,没说什么话,又拿了一个填嘴里。
阿福笑道,“殿下觉得好吃就行,梁公子说了,他那里还有,若是殿下吃完了还想吃,可以让小的找他要去。”
温禅才不会吃完再要,只这一包,他就舍不得吃完。
上一次梁宴北给他买东西,还是在十几年前呢!
此时温禅在马车内吃得开心,外面梁宴北则驱马来到司徒舟兰的身边,“舟兰,可还撑得住?”
司徒舟兰点点头,“宴北哥,无需担心我。”
她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于他道,“这里面是提神醒气的丹丸,如若有谁有了困意,你可以把这给他们吃一颗。”
梁宴北把瓷瓶接下,道,“你若是累了,别强撑,咱们可以停下休息。”
她扬起淡笑,应了一声。
随后梁宴北就将瓷瓶里的丹丸给觉得疲惫的人分发,独独给钟文晋发了两颗,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明明白日里也睡了,现在就已撑不住,瞌睡得东倒西歪,差一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吃了丹丸之后,他就精神了许多,一直到进入内岛大家都休息后,他还瞪着双大眼睛久久不能入眠。
☆、被逼
内岛之中, 有一座极乐城,天下英雄会就在城中召开。
江湖流传有一句话:高手尽在宫廷,英雄尽在武林;金银尽在百晓,美人尽在极乐。
极乐城中,最不缺的就是青楼和美人,是个实打实的温柔乡,被誉为男子的“仙境”。
温禅一行人在第二日的傍晚抵达极乐城, 城中人声鼎沸,胡琴琵琶的悱恻之音遥遥传来,引得坐在马车内的温禅好奇的伸头。
神归教的老巢坐落在五月岛的东边, 前世来五月岛之时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是走的是东路,根本没有来过什么极乐城。
马车在进城的时候被守卫拦下,温禅下了马车, 眼睛一直盯着城内景色,满满的震惊。
城门往里的十里长街都挂上颜色各异的灯笼, 头顶也挂着一片巨大的纱幔,阳光不能直射,街中来往着各色各异的人,不少女子身着轻薄纱裙, 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或轻盈起舞,或弹奏乐曲,欢笑之声布满整座极乐城。
单柯走到他身边, 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这两个月极乐城的人都在庆神,所以经常能看见有人站在大街上唱曲儿跳舞的,不稀奇。”
温禅真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景象,好奇道,“庆什么神?”
“五月桥每年五月都会被神仙河淹没,于是这里的人认为是神仙的到来才淹住河,所以一直到河水退去的七月,他们的庆神才会结束。”
一方水土,一方习俗。温禅起初的讶异过后,便也习惯了。
一踏入城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虽有些甜腻但并不冲鼻,温禅不排斥。身后跟着的侍卫眼睛都不由自主的往那些女子露出的腰肢上瞟,但是碍于单柯在前方,都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
一行人中只有司徒舟兰和乔妍词是姑娘家,看见大街上的女子以歌起舞,媚眼纷飞都觉得不适,司徒舟兰只是脸色难看的把视线控制在路上,而乔妍词则是不爽的暗骂两句不知廉耻。
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众人中除了温禅之外都疲惫不堪,单柯寻了客栈,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房间,还分发了吃饭的银两,让每个人各自去休息。
客栈相当气派,共有三层楼,越往上就越贵,好在单柯财大气粗,根本不在意这些,大方的要给每个人都定一间房,奈何房间不够。
于是司徒舟兰和乔妍词两个姑娘一间,梁宴北和单柯一间,温禅照例和书画一间,琴棋与书画一间,谢昭雪和钟文晋一间,剩下的侍卫也是两人一间。
分配得妥妥当当,其他人都还好,温禅总觉得谢昭雪和钟文晋两人可能会出岔子,毕竟两人八字不合,一见面就要吵两句,钟文晋对那个比他大几个月的小舅舅没有一点尊重可言,让两个人睡一间房,不会出事情吗?
事实证明,温禅想得没错。
梁宴北累得厉害,饭也没吃,直接钻进房间中闷头睡觉,温禅本想找他道声谢,但得知他已经熟睡之后,便将此事先放下,转而去吃饭。
客栈内是自带饭馆的,温禅随意吃了点,外面的天就黑了。
长街两边挂着的五彩灯笼此时堂皇亮起,将街道映衬的五彩缤纷,盖在上方的纱幔也扯去,露出浩浩夜空中的一轮皎月,斑驳陆离,八街九陌都是琴弦乐响,繁华之景远高于京城。
温禅原本也想出门凑个热闹,但是他若出去,阿福三人必定跟着,赶那么长时间的路,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温禅为了不让几人因他忙碌,就站在窗子面前往外看,目睹极乐城的夜色风光。
极乐城的夜晚,才是狂欢的开始。
然而累极的一行人早把那些动人的乐曲和娇柔的笑声隔绝在梦境外,陷入沉沉睡眠。
到了后半夜,热闹只增不减,街道上的人摩肩接踵。
温禅觉得无趣,关上了窗子,吵闹声减弱许多,他回身看了一眼地上熟睡的书画,下楼找掌柜要热水,打算也要洗洗睡。
楼下的大堂内坐着不少人,其中几人一下子吸住了温禅的目光。
那几个人都身穿黑色衣袍,领口和袖边压上黄色边,坐在同一张桌子边,而其中有一细眉圆眼的貌美姑娘,她的黑色衣裙袖边则是串的金丝,看上不仅华贵,而且十分眼熟。
温禅顿时想起,那躺在老黑牛背上的黑衣男子,与眼前这姑娘着装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一伙的!可算叫他又碰到了!
撸起袖子,温禅想上去跟几人打个招呼,可目光在大堂内转了几圈,都没找到那个俊美男子的踪影,显然是不在这里,刚往前走两步的温禅又停下,看了看坐在姑娘身边那几个高大的男子,心道,既然那个人不在,这次就放过他们一马。
主要还是他的人都在睡觉,万一真打起来,他以一敌三岂不是要吃亏?
温禅默默把撸起的袖子放下,绕过几人走到掌柜面前,要了热水,掌柜问了房间名,让他先上去等,热水烧好之后会让人送上去。
掌柜的速度很快,温禅回到房间没等多久,热水就送上来了,他简单的擦脸擦手,洗洗脚,解了外衣上床榻准备睡觉,却在此时大力敲门的声音响起。
他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还在熟睡的书画猛地坐起,先是往床上看一眼,看见温禅之后,他起身去开门,就算是被吵醒,脸上也没有任何不耐的神色。
门刚打开,抱着稻米枕的钟文晋就气冲冲的进来,对着书画道,“我跟你换房间!”
书画一怔,转头看向温禅。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闹腾什么呢?”谢昭雪随后而来,温禅注意到两人都是赤脚出来的。
“反正你嫌我吵,我也不想跟你睡一间房,换房间不是正好?”钟文晋气哼一声往屋里走,却被谢昭雪一把提住衣领,“不要打扰温少爷休息。”
钟文晋挣扎,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温禅连忙下榻劝和,“行行,换房间就换吧,我白日里在马车内睡得多,现在也没有困意,正闲着无聊呢。”他对书画道,“书画,你去跟谢公子睡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