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请更衣(77)
梁宴北轻轻的把他放下来,扶着他站稳。
温禅方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只见浩瀚的星空之下,整座京城亮着阑珊微芒,华灯初上。
家家户户都在自己门前点亮了灯笼,从高处往下看,那些灯笼散发的光聚在一起,星星点点,汇成极致动人的画卷,煞是好看。
温禅发出由衷的赞叹,“这站得高,看的东西果然不一样。”
他在京城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京城还有一副这样的面孔。
也许是因为在高处,风要比在下面大许多,不过好在两人穿得都厚实,并未感觉到寒冷,梁宴北看他一眼,而后指出一个方向,道,“你往这边看。”
他跟着看过去,发现那个方向的灯光有些稀少,再远一点几乎没什么光,实在是不怎么好看,他疑惑道,“这边有什么好看的?”
梁宴北道,“殿下再等等。”
温禅耐着性子等,越看越觉得普通,但是他想既然梁宴北让他看,那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呆看了一会儿,忽而一声钟响自岩香寺传出,穿过天穹,在整个京城内传播散开。
钟声层层荡开间,温禅想了想问,“你是想让我在这楼顶上虔诚的念一段佛经?”
梁宴北好笑道,“说什么呢?我像是做那种无聊事的人吗?”
“你做的还少吗?”温禅反问。
“殿下啊,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开心了。”梁宴北撅起嘴,一脸不爽。
“所以呢?你要在上面把我揍一顿?”温禅跟他扯皮,“或者是把我推下去?”
他回想了一下前世梁宴北不开心时会做什么。
大部分就是喝几杯酒,压下心中的郁闷事儿,小部分则是去街道上遛遛,看看有没有什么地痞流氓,正好解决一下手痒问题。
正想着,梁宴北却突然凑过来,按住温禅的后脑勺对着他的嘴亲了一口,弯眸笑道,“我又不是疯了,怎么舍得去打你。”
温禅的耳根一下子有些烫,反手推开他,“我看你是真疯了,动辄就对我动手动脚,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要不然改天我们一起去父皇的大殿上表演一下?”
本来是气话,但梁宴北却很认真的思考起来,“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应该挑个好日子……”
温禅瞪他一眼,余光又往那个方向撇了一下,就见那边灯火稀少的地方骤然亮堂起来。
光度强烈,而且是大片大片的,即便是夜色浓重,也能看出滚滚黑烟往天上蹿。
温禅讶异道,“那边是不是走水了?”
梁宴北笑着点头,“看样子好像是这样。”
“那边……”温禅觉得梁宴北的笑容有些奇怪,仔细想了一下,才发觉不对劲,“那边好像是革查府?”
梁宴北就地坐下来,“不知道烧得是那一间呢?”
火势好像非常凶猛,即使隔得远,也能看见连天的火光,温禅看了一会儿,也挨着梁宴北坐下,“是你放火烧的?”
这是温禅短暂思考下想出的答案,梁宴北神神秘秘的带他来这楼顶上,恐怕不是为了让他看着万家灯火的夜色风光,而是革查府的那片火。
梁宴北没有否认,直接点头道,“的确。”
“为何?”温禅疑惑道。
难不成是梁宴北闲得厉害,于是突然奇想的放一把火玩玩?
“我放火可不是为了玩乐。”仿佛是猜到他心中所想,梁宴北说,“而是为了杀人。”
温禅惊讶道,“杀谁?”
进了革查府的人,十有八九出不来,梁宴北初来京城,按理说应当不会有什么结仇,怎么还能跑去放火杀人了?
看温禅睁着大眼睛等回答,梁宴北反而不那么轻易的交出答案了,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殿下真想知道?”
又是趁火打劫!温禅简直要气笑了,“是你要带我出来的,你若不说,我下次就不出来了。”
梁宴北想了一下,觉得温禅的威胁十分厉害,威力堪称巨大,于是立即放弃趁火打劫的念头,道,“杀钟文亭。”
温禅愣住,就听他继续说道。
“他想杀你,我便杀他,以绝后患。”
梁宴北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平常,甚至带着柔色,完全看不出他是个思想如此决断的人。
该报的仇就得报,该死的人就得死。
他先是用计借用皇帝的手把钟文亭送进牢中,有用最简单的方式放火杀人,完全不给他喘口气等到行刑的机会。
白天的时候温禅还在思考着用什么方法杀了钟文亭,夜晚降临之后,梁宴北就替他做到了,说句不夸张的话,他现在还真想亲梁宴北一口。
温禅又朝那地方看一眼,心说如此大的火,梁宴北到底是怎么给烧起来的?
“他看见我的时候很害怕。”梁宴北微微眯眼,对温禅问道,“怕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前世是他的噩梦吧。温禅在心中默默道。
其实钟文亭到底为何那么怕梁宴北,温禅也不知道答案,明明杀了他的是钟文晋,但他对梁宴北的恐惧简直令人费解。
“或许是他以前做噩梦梦到过你。”温禅随口答道。
“哦……”梁宴北若有所思,转头想问问温禅有没有梦到过他,却不想话还没出口,就被温禅堵在了嘴里。
梁宴北几乎只停顿了一瞬,便把手缠在了温禅的身上,热烈的回应。
这种情况真是太难得了,梁宴北心里琢磨着,要不以后多放加把火?
温禅原本只是想吻一下就离开,没想到梁宴北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抓着人亲了好长时间,直到温禅轻轻拧了下他的耳朵,他才放开,彼时温禅的唇都有些红了。
两人在上面玩了很久,火势依旧旺盛,温禅不想再看就让梁宴北把他带了下来。
刚一落地阿福就迫不及待的迎上来,一脸委屈,“殿下,你们可算回来了!”
原本阿福是想跟马夫唠嗑,可他说的话马夫根本不接,眼睛盯着一处,跟块木头似的,他自顾自唠了一会儿,便尴尬的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数着自己帽子上绣的小元宝。
温禅笑着安抚了两句,眼看着已开始宫禁,也不能在这时候回宫,就让梁宴北给他安排地方。
梁宴北带他去客栈给他开了间房,自己谁在隔壁,夜间客栈人多,加之阿福寸步不离的跟着,梁宴北就没再找到机会亲近温禅。
次日一早,又送他回了皇宫。
半晌午,日光高照,谢府内一片宁静。
钟文晋睡饱了觉,自然睁开了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的床幔。
他迷茫的睁了睁眼睛,动了下腰身,一股酸软的感觉从骨子里传出来,他意识瞬间清醒,紧接着身上的痛感清晰起来。
钟文晋心中一凛,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身体:光的!
☆、钟文晋的想法
恍如一个晴天霹雳砸在头顶, 钟文晋惊慌失措的想要坐起身,可刚一动,身上各处就传来难以忍受的酸痛。
钟文晋嗷嗷起来。
强撑着坐起来,锦被滑落,他低头一看,简直惊了!
只见自己身上处处狼藉,暧昧的红印, 齿印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划痕,加上四肢腰背的不适,一大波记忆瞬间涌进脑中。
昨夜春风一度, 钟文晋几乎透支了所有力气,任由谢昭雪为所欲为,所有的声音画面交织在一起,一幕幕清晰起来。
钟文晋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张床榻上, 那种极端的感觉,他活那么大还没体会过, 一直到最后,他发出的声音都是微弱的哭喊。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正正经经的谢昭雪,滚到床榻上却一点都不知道节制,一口一个小外甥喊得倒是亲切, 结果下手一点不留情,把他往死里折腾。
好在谢昭雪还知道给他留一口气,彼时的钟文晋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一闭上眼睛就能打起呼噜。
但谢昭雪硬是让人打了热水来, 把他按在水里好好洗了一番,又把食盒中的糕点喂了他大半,才肯停下折腾,让他睡觉。
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晌午之后。
钟文晋捂着脑袋,心说这下完蛋了。
他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竟然把谢昭雪给拉下了深渊,陪着他堕入泥潭。
钟文晋已经没了钟家,没了束缚,想怎么疯怎么疯,但是谢昭雪不同,谢昭雪是谢家独子,是一家的希望,更是他名义上的舅舅。
这事若是传出去,世人该如何看谢家?又如何非议谢昭雪?只要一想到他被世人指指点点,钟文晋就觉得气血上涌,喘不过气。
这个事情必须被压下,藏住。
一股巨大的压力坐在钟文晋的心上,让他有些窒息,不过不只他一个人,想必谢昭雪的想法应该跟他也相同。
他算是跟谢昭雪一同长大的,一双眼睛投在谢昭雪身上的时间太多了。
换句话说,钟文晋了解谢昭雪。
发生这种事,谢昭雪肯定是第一个想瞒住的人,他不可能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当务之急,是找出昨日在谢昭雪茶中下药的人,不过不必细寻,钟文晋心中早就有了一个人选。
他微微眯眼,眼中划过一丝狠色,揉了一把脸,张口要叫人,结果发出的声音粗粝难听,十分喑哑,想到是昨夜喊了一夜的缘故,他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来人!”钟文晋挥动着疼痛的手臂敲了敲床头,发出咚咚的声音。
紧接着门就打开了,一个婢女迈着小步走进来,停在外屋桌旁,“钟大人,有何吩咐?”
钟文晋看一眼床幔,隐隐约约,确认外面的人看不见自己之后,他干咳了两声道,“给我拿一套衣裳来,昨日的衣裳被我撒上茶水了。”
外衣还是能穿的,昨天在谢昭雪进屋之前就脱了,但中衣和里衣就毁在他手下了。
谁知那婢女抿嘴一笑,“钟大人,少爷交代过,让您好好躺着等他回来,若是饿了渴了,属下会给您送吃的喝的。”
钟文晋眉头一跳,细细把话品味了一下,察觉出不对劲,这个婢女叫他“钟大人”?还自称“属下”?显然不是府中的下人。
他忽然想起谢昭雪身边有两个相当厉害的心腹,一男一女,专门为谢昭雪办私事,无事时在暗处跟着他,有事时则是第一个提刀冲出来的。
那两个人确实不是府中的下人,而是谢昭雪的私人属下,说得明白点,就是连谢晟然也使唤不动那两人。
他在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模糊人影,伸手撩开一边的床幔,果然见这女子就是那两个属下其中之一。
他震惊的微微睁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谢昭雪竟然把她派过来了,那不是意味着……
女暗卫撇了一眼他皮肤上的痕迹,眼角压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垂下眸道,“钟大人,少爷说了,您上了药不能下地走动,有什么事尽管给属下说就是。”
钟文晋手一抖,床幔又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身形,朦胧之下便可看出他身子在轻微的颤抖。
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钟文晋自己深有体会,整个心疾速的跳动着,四处乱撞。
谢昭雪这是什么意思?他竟然跟别人说了?他不打算把这事压下吗?他是怎么想的?
大脑空白不知多久,钟文晋才回过神,尽管女暗卫一再强调谢昭雪不准许他下地走动,但他还是执意穿上衣裳,带好了假面。
一下地,两条腿就颤颤巍巍的打着抖,滋味十分不好受,钟文晋暗骂了谢昭雪好些句,强压着牙在房中走了几圈,才把大腿根的酸痛无力给制住,尽量装出无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