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请更衣(70)
谢昭雪见了,简直气笑了,无奈的摇摇头。
随后两人出了谢府,去街上吃饭。
而此时的梁宴北,正在自己屋子前,仰头望明月。
凉风吹过,他的身影莫名的有些萧条。
他扳指头数了一下,竟有十来天没见过温禅了,自打祭祀过后。
之前传出了有人对他下毒的消息时,梁宴北急得差点抓耳挠腮,奈何禧阳宫的守卫太过森严,一点空子都钻不到。
放出的风筝又被无情的射下来,其他法子也没有了。
梁宴北低叹一口气。
忽而一声轻微的哨声传来,梁宴北头一偏,低声道,“出来。”
一旁的树上下来一个人,半跪在地上,“主子,消息查到了。”
“如何?”梁宴北又问。
“那梅妃入宫前就与钟家大公子有一腿,五年前有一段时间,梅妃偷偷出宫的次数很频繁,与钟文亭在京城外区的一家黑客栈私会,其后不久就怀上身孕,生下十一公主。”
“你怀疑十一公主是钟文亭的女儿?”梁宴北讶异的挑眉,纵然他想了很多,却没想到这一茬。
“属下不敢断言。”那人道。
梁宴北摸了摸下巴,沉吟一会儿说,“我有个好主意。”
大家都在忙碌时,只有温禅一人优哉游哉的躺在贵妃榻上,身上披着棉被,抱着个暖手。
阿福候在一旁。
“阿福,你在让司衣纺给我多做几个暖手来。”温禅突然出声说。
他想起去年上元节,自己带出去的暖手被人抢走了,今年再出去就多带几个,有备无患。
阿福忙应道,“殿下不必吩咐,奴才早就叫人去做了,约莫再过几天就能送过来了。”
温禅满意的点头,“我安排给你的事儿,你都办好了?”
“那是自然,奴才哪敢耽搁。”
“行,再等一天。”
再等一天,就是皇帝的寿辰。
☆、寿宴开始
腊月十一, 皇帝的寿辰。
温禅一大早就起了,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往窗外一看,忽见柳絮般纷纷扬扬的白色飘荡。
他有些讶异,问身旁的阿福,“今日下雪了?”
阿福答,“回殿下,听守夜的宫人说是三更天开始下的, 现下外面的积雪有鞋底厚了。”
温禅没再说话,又看了看窗外,任宫人将他穿戴整齐, 抱着暖手出了殿门。
此时的天灰蒙蒙的亮着,小雪飘得满天都是,夹杂着一股寒气,宫墙屋顶, 台阶地面都铺上雪白的一层,干干净净。
他微微抬头, 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静立屋檐下。
阿福恭恭敬敬的候在旁边,挥手让宫人依次退下。
不知道站了多久,温禅整张脸都冰凉时, 才动了动脚,道,“走吧。”
皇帝历来喜欢在寿辰这日宴请京城百官,为此还特地建造了一座开宴会的宫殿, 其名为“贺寿殿”。
温禅觉得自己之所以那么喜欢凑热闹,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受皇帝的耳濡目染,他自己当上皇帝后也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不图别的,只为开心。
怎么说今日也是个大日子,百官中无人敢怠慢,利索的坐着自家马车往皇宫赶,络绎不绝的队伍在一片雪路中开辟显眼的道路。
温禅的马车行的极慢,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到贺寿殿,进去的时候大殿已经坐了不少人。
京城中如今正手掌大权的钟家,谢家,名声鼎盛的赵家,乔家,受百姓爱戴的何家,鹿家,到了大半。
他下意识的朝殿内扫视一圈,发现没有自己惦记的那个人,于是收回目光缓步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九殿下。”一人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温禅转头一看,见是许久不见的梁书鸿,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梁公子,多日不见,近来可还好?”
“这话我要问殿下才是,听闻殿下最近这些时日十分不太平啊。”梁书鸿微皱眉头,先前听到这些消息时,他还在外地跟随父亲一起行官务,虽然也想回到京城仔细问问情况,却难以脱身。
后来回来之后想要进宫看看,但禧阳宫的守备太过森严,根本不允许探视,他才作罢。
今日抓到了机会,总要问两句,可因这里人多,他也不能细问。
温禅笑容不变,“我一切都好,前些日子确实有些变故,不过无碍。”
梁书鸿还想再问,余光却瞥见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看着这边,只好点点头道,“过几日臣再去看望殿下。”
前几日传闻九皇子被吓得大哭的消息如今还正火热,部分官宦子弟看他时,目光里带着三分嘲笑。
但温禅也不介意,从容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十皇子温璋就凑过来,“九皇兄,你身子恢复了吗?”
他觉得好笑,“为何你每次与我见面,都要问这一句?”
温璋挠了挠脑袋,“九皇兄似乎总是在受伤,我担心你身子……”
“我没有那么弱。”温禅笑着说,“好歹也是璋儿的皇兄不是吗?”
温璋点点头,“皇兄自然不会被那些歹人轻易打倒。”
温璋的母妃是个纯良之人,不喜争宠,脑子却聪明的很,她知道自己儿子跟温禅走得近,却从不像其他妃子一样强令他远离这个倒霉九皇子。
此次寿宴之前,她就特意叮嘱过温璋,莫要问九皇子任何关于刺杀和投毒之事,只关心关心身体便罢。
温璋牢牢的记着,即使自己好奇不已,却也忍住了没问。
温禅看着面前桌上的摆着的几盘糕点,拿起一个慢条斯理的吃着,目光随意的在殿内游荡,最终停在斜对面的中年男子身上。
男子身体瘦弱,面皮很白,下巴上的胡子约莫有半指长,静静坐着时,身上总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此人就是当朝丞相,钟国义。
温禅看着他,嘴角勾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钟国义,前世你将我温氏,将整个京城百姓害得那么惨,这一世,到你偿还那些桩桩件件的时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温禅的注视,钟国义忽然抬起眼皮看来,温禅不慌不忙,加深了笑容,对他露出一个纯良和善的神情。
钟国义却连这些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冷着一张脸把视线移开。
温禅也侧头,朝大殿处看,恰在此时,梁宴北一身锦衣,踏着寒雪进来。
他一进来,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分明是跟在梁峻身后,却凝聚了万千目光。
也难怪,不过才来京城一年的时间,甚至连官位都没有,却办了一件大事,立了大功,还连梁峻的官职也连带着一起升了。
少年本色,意气风发。
短短的一年,梁宴北就成了京城少一辈人的代表,连同“善武”的谢昭雪,“善文”的梁书鸿,以及“善恶”的钟文晋一同并成为京城四少。
当然,这里的“善恶”全意指的是擅长做恶。
梁宴北的目光简略的扫了一圈,立刻就与温禅对上,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半月的人,梁宴北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眉毛眼睛都染上了吟吟的笑意。
瞬间把寒雪融化一般,暖意融融。
温禅看得心头一跳,连忙转走视线,神色淡漠的垂下头,对周围官员投来疑惑的目光不做反应。
也是,今年上元节的时候,谁都看得出来九皇子跟梁宴北的关系合不来,梁宴北邀请了好几次九皇子一起同行,都被无情的拒绝了,京城中的人都道九皇子比较喜欢庶出的梁大公子。
然而谁也没想到,身份更加尊贵的梁宴北却并没有碰壁而退缩,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九皇子示好。
眼下九皇子这模样,可不就是不待见的样子吗?
众人腹诽猜测,各有不同,可梁宴北本尊却没那么多想法,他仍是带着笑,同平日里有交情的朋友简短打了个招呼,便坐到自己的位置。
每个人都根据身份落座,梁宴北坐下之后发现自己面前还坐着一排人,要看到对面坐着的温禅还有些费劲。
况且温禅还相当拘谨,根本不愿意往这边投来目光。
梁宴北用手撑着下巴,眼睛一动不动,大大方方的盯着温禅,周围一样的眼光一概无视,最后还是梁峻看不下去,回头压低声音纳闷道,“你总盯着九殿下做什么?”
“爹,我跟九殿下是好朋友,他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好歹关心一下啊。”梁宴北理所当然道。
“用你的眼睛关心?”梁峻啼笑皆非,“那你这朋友做的还真到位。”
“我倒是想有其他关心,没那个机会啊。”梁宴北耸肩。
“都是借口,我看你分明就是起了色心。”梁峻凑得更近了,声音极低的调侃,“你是不是看九殿下长得悦眼,才一直盯着不放的?”
梁宴北先是意外的挑眉,而后坚定的否认,“爹,你把我想得太肤浅了。”
梁峻咂咂嘴,又扭过头去,朝温禅看了一眼,在心道强调一遍,这九殿下长得确实悦眼。
过后不久,谢昭雪也进了殿,只是这次他没再带上钟文晋,独自跟着谢晟然来。
谢昭雪的人脉没的说,一进门就有不少少年公子上赶着打招呼,谢昭雪带着温和的笑,一一回应,没有半点不耐,大殿内一时间热闹起来。
温禅自己吃了半盘点心,看了一眼殿外。
他看了一会儿,慢慢的起身,往殿外走,阿福连忙在后跟上。
他走出殿门,左右看了一眼,选择往右走,走下阶梯之后沿着小路留下一排清晰的脚印。
雪落在发上,瞬间就消融,留下小小的液珠,有些落在脸上,片刻就将他身上的暖意驱散,裹上一层冷色。
在小路中转了几圈,宫内敲响了钟声,绵延数里,温禅听见后转身往回走,换了个方向,走到贺寿殿偏门的小路上,一抬眼,就见一行宫人迎面而来。
每个宫人手中都端着托盘,盘中放着盛着汤水的器皿。
温禅的眸中盛着雪一样的冷意,步伐依旧是不徐不缓,朝着那一行宫人走去,所有宫人靠边而战,低头退让。
他走至中央,忽而脚一滑,身子往旁边一歪,好在阿福在后面扶了一把,及时将他稳住,只是方才情急之下手不小心打到一个宫人的托盘,将器皿的盖子掀开了一些,掉在托盘上。
那宫女惊得忙跪下,“殿下饶命!”
温禅站稳后拂开了阿福,垂手把盖子重新盖上,食指曲起将宫女的下巴太高,宫女顺势看过来。
他灿然一笑,“本宫好像说过,你的眼睛很美,像秋季的海棠花。”
宫女的面色一红,又匆忙低下头去。
“方才是本宫没站稳,平白吓到了你,快起来吧。”温禅收回手,对其他人道,“你们快进去,莫耽误了时辰。”
“是。”宫人们齐齐的应了一声,等那宫女起来之后,一同往贺寿殿去。
温禅依旧往前走着,几步之后慢慢停下,摊开自己的右手掌接了几片雪花,淡淡道,“不知道今日哪个会不走运?”
“奴才觉得只要不是殿下就好。”阿福诺诺的回答。
温禅笑了一下,“我也觉得不会是我。”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一转身就看见梁宴北站在不远处,隔着细细的小雪看着他。
温禅原本平静的内心霎时一荡,就见梁宴北神色古怪,先是看着他的脸,而后把视线下移,停在他的手上。
随后疑问的声音就传来,“不知道殿下方才摸人下巴的时候,触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