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94)
“我本是路过,如今见你这幅模样,倒是改了主意。”卫侯说,“今儿天好,叫世子跟我打马出城。”
他说着就往院子里走。
傅一声心说不妙,连忙跟上,说:“侯爷,世子还没起呢!”
“这个点还没起?”卫侯似笑非笑,“昨晚去哪儿胡闹了?”
傅一声总觉得侯爷意有所指,心想该不会是哪个蠢货说漏嘴了吧,连忙讪笑道:“昨儿从宫里出来,主子就去买麻辣兔了,但是太辣了嘛,主子又贪嘴,夜里就睡得晚。”
“是吗?”卫侯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停下脚步,转身走了。
傅一声目送他离开,随后蹿进院子。
傅濯枝刚从浴房出来,被他吓得一啧声,骂道:“是猴儿就上树,在院子里乱蹿什么。”
“侯爷刚才来了。”傅一声不介意他的冷漠无情,报信道,“我总觉得侯爷话里有话,他是不是知道昨儿檀监事来府上了?”
“不重要。”傅濯枝说,“让人去套马车,用了早膳,我送驰兰回宫。”
傅一声纳闷道:“今儿檀监事不当值,您二位不出去逛逛?”
“他御前不当值,缉事厂还有公务压着呢,你去帮他办了?”
“恕我无能为力。”
“那你?”
“好的,属下这就滚。”
傅濯枝进入侧厅,檀韫正在喝粥,见他来了便笑了笑。他走到檀韫身侧落座,问:“味道还好?”
“嗯。”檀韫拿公筷给他夹了只水晶鱼包,“这个好吃,皮薄肉嫩的。”
傅濯枝道谢,说:“若论菊花粥,冰的比热的清甜。”
“这碗也不错,等来年入了夏,我再来府上讨一碗菊花粥。”檀韫笑着说,“到时候世子可不许拒我于门外。”
“你用后脑勺瞧一眼,都能瞧出我没那份胆量。”傅濯枝说着给檀韫舀了两勺子粥,说,“把这一碗也吃了。”
两人配着时蔬和几样包子团儿的又喝了一碗,各自侧身漱了口。傅濯枝起身说:“送你回宫。”
“你别跑了。”檀韫跟上,“叫个人赶车就成。”
傅濯枝不应,到了马车前转身将檀韫推搡了进去,自己也坐进去了,由傅一声赶车到玄天门。
“哎哟喂。”戴凝光上前问安,笑眯眯地说,“世子爷安,七叔安。”
傅濯枝“嗯”了一声,伸臂让檀韫搀着下了地。
檀韫屈指叩了叩戴凝光的脑门,说:“把你的狗眼收了,否则我就帮你剜出来镶在房顶,让你瞧个够。”
戴凝光假意吃疼,忙说:“小子不敢了。”
檀韫几不可察地笑了笑,转身看向身后的傅濯枝,说:“回去吧。”
“嗯……”傅濯枝看了他许久,环顾四周,捧住檀韫的脸在他右腮亲了一下,转身回了马车。
檀韫目送马车转向离去,站了会儿才转身,在戴凝光笑盈盈的注视中离去。
晚些时候,番子来莲台禀报,说:“四方药铺的消息都在纸上了,请监事过目。”
檀韫放下朱砂笔,接过一叠信纸快速翻开,问:“世子从前没和这家药铺来往?”
“据探查,没有。”番子说,“这家药铺只是家寻常药铺,老板伙计都没有怪异之处。世子府有专属的御医和药房,也鲜少在外购买药材,因此没和四方药铺有所联系。”
檀韫说:“知道了,且去吧。”
番子行礼告退。
檀韫仰身靠上椅背,若傅鹤宵与这四方药铺并无联系,那那夜的神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那张信上的苦味是什么了。”傅濯枝说,“是药味。”
“药味?”傅一声侧身坐在车门前,看了眼傅濯枝的神色,“主子已然猜到那药味来自何处了?”
傅濯枝偏头,推开车窗,看向前方的一座巍峨王府。
秦王府的长史闻声出门,上前走到马车车窗前,恭敬作揖道:“世子爷安。”
傅濯枝面无表情,“秦王呢?”
“回世子爷,王爷不在府中,去城外寺庙祈福了。”长史说。
傅濯枝嗤道:“我看是去城外庄子陪外室厮混了吧。”
长史不敢搭腔。
“林长史。”傅濯枝垂眼看着窗外的人,“秦王书房中有一件东西,你去替我取来。”
林长史不敢抬头,说:“世子爷,卑职是秦王府的长史,不敢背主。”
傅濯枝没有说话,只是指尖轻轻敲了下车窗。
俄顷,林长史说:“但世子爷若想拿东西,卑职愿为世子爷引路。”
“可我怕踏入秦王府,会脏了鞋。”傅濯枝说,“林长史,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一个道理:只要我不死,秦王府未来的主人就只能是我。”
林长史低头说:“可卑职想,世子爷看不上这地方。”
“是啊,因此只要我想,它便夷为平地,或是沦为空宅。林长史,我不是在拉拢你,是在恩赏你——如果你珍惜机会的话。”傅濯枝说,“我要的这件东西不贵也贵,端看在你心中,你们全家价值几何了。”
第61章 难行孝
“小爷, 陛下传唤。”
午间,翠尾到书房门外禀报,檀韫“嗯”了一声, 写完最后几个字, 搁笔说:“这一摞文书送回缉事厂衙门吧。”
翠尾进入书房,一边收拾文书, 一边轻声说:“陛下心情不豫。”
檀韫垂了下眼睛,抬手扶帽,起身往乾和宫去了。
到的时候,皇帝正负手站在廊下吹风, 身后只有薛萦。檀韫轻步走过去, 唤了声“陛下”。
“朕有那么多叔伯, 如今就只剩下皇叔一人了。”皇帝无端这么一感叹,转而说,“先前世子府呈了一份折子上来, 薛萦。”
薛萦从袖袋中摸出那份折子,呈给檀韫。
檀韫翻开细看, 并不惊讶, 合上后说:“这份折子是以世子府的名义而非刑部的名义。”
“不错, 鹤宵也知道顾及天家颜面了。”皇帝摩挲手上的玉扳指,从高处凝望远处的秦王府,“朕不明白,皇叔此举到底为何?他一个富贵闲人,何必掺和这种事?”
檀韫说:“当年先秦王妃与秦王府的婚事,太后娘娘是插过手的, 彼时太后娘娘与秦王该是盟友。如今秦王设计杀小皇孙,只能说明他有新的盟友, 当年太后以先秦王妃惑之,如今新盟友则以其他好处惑之。”
“皇叔想要什么?”皇帝平静地说,“他已然贵为亲王,他还能要什么。”
“高高在上的尊严。”檀韫说,“他是秦王府的主人,世子却不将他放在眼中,他心中岂会不怒不恼?从前世子是闲散之人,已将他压制,如今世子已经官居刑部,更得隆恩,他又岂会不惧?秦王心知世子深恨他,而他无法降伏世子,必要设法保全自己。”
皇帝闻言垂了垂眼,说:“盟友许皇叔的好处,是鹤宵的性命?”
“寻常人谁敢妄图世子的性命?只要陛下与英国公府在,世子的地位稳如泰山,因此此人谋求的不只是世子的性命。”檀韫点到为止。
皇帝眉眼阴沉,良久才说:“鹤宵的证据是秦王府书房的药囊,皇叔自来就用那药囊,书房都被熏入味了,那药囊是秦王府的御医专门调制,同样的药方不敢拿给别人使用,药材昂贵,寻常人也买不起。鹤宵还拿了一张书信来,上头是他对照那张可疑书信修正还原后的字迹,细节处与皇叔的字迹对得上。但到底不算铁证,还有可辩驳的地方。”
“奴婢有人证。”檀韫说,“陛下可还记得那个吉祥?”
皇帝回忆,说:“是谋害傅璟性命的四人之一?”
“正是。当初收到这封信的正是吉祥,他虽不识得对方的脸,但能对比身高、声音,奴婢已经命他暗中辨认了可疑之人,已经确定那夜威胁恐吓他的黑衣人是谁。”檀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