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51)
“您以前从不关心这些,更不会因此茫然无措。”是观撑着下巴瞧着檀韫,“我年纪小,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凡事也想不周全,但您既然问我了,我就跟您说说我是怎么想的。其实这事儿在我看来就很简单啊,有个人喜欢我,我要是也喜欢他,我就跟他好,我要是不喜欢他,就把他踹开,不跟他好。”
的确好简单,檀韫失笑,好奇道:“那你不怕他以后不喜欢你了?或是你们互相喜欢,却不能在一起,又该怎么办?”
“他如今喜欢我,不代表一辈子都喜欢我,我也不能肯定自己会喜欢谁一辈子啊?既然现在喜欢,那就现在好,及时行乐,等到不喜欢了,一拍两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嘛。至于后面的事情,”是观嗐了一声,“说句难听的话,这阵喜欢能不能到谈婚论嫁那一天还难说嘞,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在我看来,只要这个人是真心对我,不想着利用我算计我,我就没什么不能接受他的理由了。”
“可一个人若是待你太好,你不会觉得心中有负担吗?”檀韫敲了下勺子,垂眼说,“他喜欢你,甚至愿意与你一起死……”
是观心说小爷果然没有谈过风月,“他喜欢我,对我好不是应该的吗?我也会对他好啊,为什么要有负担?至于一起死,”他说,“我若真心念着一个人,也只死别,不生离。”
“只死别,不生离么……”檀韫吃掉最后两只扁食,搁下勺子看向是观,话锋一转,“你这一套一套的,怎么会看上常南望?”
“我眼瞎了嘛。”是观揪着手指,“道理是道理,想和做是不一样的!再说啦,人心隔肚皮,日久见人心,但缘分却极有可能是一晃而过的,不先抓住就错过啦。小爷,我跟您说,”他又开始传授经验,“良缘也是缘,孽缘也是缘!这就好比以前做功课,您这次哪里做错了,下次就知道避开了,就不会再错了——我这次看错了人,下次就会更加擦亮双眼!”
正叽里咕噜地说给没完,应知早来了。
“监事,骆大勇的供状。”
檀韫接过看了一眼,说:“江大人和别同知那边有动静吗?”
“别同知一直没动,江大人一直带人在四处搜寻藏匿在城中的土匪。”应之早说。
“通知仇百户做好策应准备,届时你拿着骆大勇的腰牌,领泺城知府的府兵去把蟠龙寨剿了,能活捉尽量活捉,寨子里的人质和女子要保全。”檀韫想了想,“你和常南望一道去。”
应知早说:“常南望是江大人的人,是否需要和江大人说一声再调人?”
“这么热的天,江大人还在外面四处搜捕,我怎么忍心事事都烦劳他去做?”檀韫说,“江大人能干,底下的人定然也得力,让常南望尽心办事,事成之后,我为他请功。”
应知早心下微动,明白了檀韫的打算,恭敬道:“卑职明白了。”
“骆大勇这会儿不能死,把人看好了,”檀韫稍顿,“不许让傅世子的人与他接触,若世子不高兴,就说是我的意思。”
应知早应下,说:“若监事没有别的吩咐,卑职就先告退了。”
“嗯。”檀韫看着应知早,“等这次回去,锦衣卫和缉事厂的人得有一番变化了,用好了常南望,我会让你去更合适的位置。”
应知早没有多说话,只道:“卑职竭力为监事效命。”
檀韫说:“嗯,去吧。”
应知早退下了,是观问:“小爷,常南望要怎么使啊?”
“我原以为常南望攀附你是江峡的意思,可这些日瞧下来,常南望遮遮掩掩,而江峡也好似不知你们曾经好过,这说明什么?”檀韫说。
“是他自己来勾搭我的?”是观猜测着,见檀韫没有摇头,便猛地一拍手,“他有私心!”
檀韫搭着桌沿,指尖轻轻敲着桌子,说:“常南望既然有心攀附,便是想往上爬,那就必定重视机会。江峡压着他的功劳不上报,我却愿意为他请功,他怎会不动心呢?”
“可是这样的人,用起来也不放心吧?”是观说。
“我要用他的时候,他能让我放心就行了,至于以后,”檀韫笑了笑,“自有别人来压他。”
话说着,脚步跫然,傅濯枝出现在门外,手里拎着个匣子。
檀韫让是观把碗拿出去,请人进来坐,说:“这会儿没茶,喝水吗?”
“不喝了。”傅濯枝把匣子放在桌上,“今儿把你衣服扯坏了,给你赔一身,回京之后再赔你一身更好的。”
“没有扯坏,只是皱了,洗洗就好了。”话虽如此,檀韫还是说,“多谢。”
傅濯枝挑眉,“我以为你会拒绝。”
“我拒绝了,你就会收回吗?”檀韫问。
傅濯枝说:“不会,我会找别的理由塞给你。”
“那不就对了?”檀韫说话间看了眼傅濯枝的双手,试图想象那漂亮的手指包扁食的模样,而后那双手直接探了过来,傅濯枝眉眼含笑,“在看什么?大大方方地看。”
“……看手相。”檀韫说。
傅濯枝“哟”一声,“还有这本事呢?那看出什么了?”
“鹤宵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命格。”檀韫一本正经地说。
傅濯枝笑弯了眼睛,“借你吉言咯。对了,为什么不让我见骆大勇,针对我?”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啊,檀韫无奈地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没数。”傅濯枝诚恳道,“需要檀监事指教指教,顺便再给我个解释。”
檀韫茫然地说:“啊?”
“我明明都答应你了,会有分寸,你还防着我,摆明了不信我。”傅濯枝直勾勾地盯着檀韫,“我很伤心。”
这样平静的语气,像是真伤心了,而不是夸张的耍宝。檀韫抿了抿唇,“抱歉,是我言而无信,我不是不信你,是、是……”
“是怕我撒脾性,控制不住自己把骆大勇怎么样,对吧?”傅濯枝微微倾身凑近檀韫,把语气放得很轻柔,像是在和一只胆怯的小猫说话,生怕惊着它半点儿,“我有时候是混了点儿,但我会听你的话,你说不让我杀骆大勇,我就记着,绝不杀他,我……我很乖的,你别怕我。”
“我不怕你,”檀韫说,“你从未伤害我,我为何怕你?”
他安静了一瞬,又说:“我确实担心你会对骆大勇做暂时不该做的事情,毕竟你,”他抿了抿唇,拿出了“证据”,“白日在兰香楼的时候,你那样生气。”
“我是生气,但这不妨碍我听你的话。”傅濯枝说,“我知道你留着骆大勇是因为尤为,又怎么会坏你的事,给你添麻烦呢?”
真的好乖啊,檀韫微微歪头觑着傅濯枝,过了两息才说:“好的,我知道了。”
傅濯枝满意了,高兴了,起身说:“早些休息吧,我走了。”
“等等。”檀韫起身送他出门,路上说,“我今日吃的扁食好像有几只是别人包的。”
傅濯枝浑身一僵,下意识地说:“包的不好吗?小了还是丑了?”
馅料更多,但样子有些丑,檀韫在心里回答,面上却笑了笑,说:“不是,我觉得比老板包的好,馅儿好多啊,模样像长胖了的月牙,很可爱。”
傅濯枝本来还不满意呢,因为他包得不如夫妻俩好看,打算多学几日,闻言却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无其事地说:“喜欢就好。你吃得高兴,包它们的人也高兴。”
檀韫有心逗他,说:“可是包它们的人怎么知道我高兴?”
“因为扁食会托梦告诉他。”傅濯枝说罢转身,看着檀韫,“就送到这儿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