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24)
檀韫没有说话,眼眶一下就红了,皇帝一愣,坐起来把人拽到身前,“我又没骂你半个字!”
“赶人也分硬着赶和含蓄地赶,”檀韫揪着膝襕,撇开眼,“后宫逐渐充盈,您夜里有人伴着,哪还需要奴婢们伺候?御前这么多贴心细致的人儿,也不缺我一个。”
皇帝:“……”
这话要是旁人说,皇帝得当争宠的听,但檀韫不然,这人的情根不能说没有,就是头发丝儿一样的细。
檀韫这样说,是愿意待在自己跟前,这是最好的了,皇帝于是高兴,可又不高兴,因为这口醋呷得没对味儿!这一下情绪交融的,生生把他气笑了,“我哪句话赶你了?这要是换做别人,早就磕头谢我体恤了,你倒在这儿找茬儿!”
“我是别人吗?”檀韫切切地看着他,“您说我同别人不一样,到头来还要拿我跟别人比?”
皇帝这会儿也察觉那话是说茬了,檀韫对他来说就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但就像做爹娘的,上头了拿孩子跟别人家的比较,说了些不实心的话,真难扯下脸来改口!
“起来,”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将檀韫也拎起来,“办你的差去,别在这儿撒泼!”
檀韫被推搡出去两步,转头就跪下磕了个头,“奴婢告退了。”说罢起身,呵着腰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皇帝简直要瞪眼,半晌只憋出个“嘿”,在原地叉腰转了两圈,他往外头叫人,“薛萦!”
哎哟哟,我的天老爷!薛萦立马迈着轻且快的碎步进去,心里直打鼓,怎么今儿的火连檀韫都熄不了了,看气焰还更旺盛了?
“你来说,”皇帝伸手指着外头,指着远处那小点月白色的背影,“他是不是翅膀硬了,要飞了?”
薛萦是皇帝跟前的老人了,温情的时候陛下要唤他一声“大伴”,自然晓得陛下与檀韫的情分,也知道陛下这口吻,必定是因着私事儿生气。虽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不是为着朝政,就好办多了。他呵了下腰,温声说:“陛下,那还是个小子呢,在外头八风不动是借着您的威势,可到了您跟前儿,怎么都得漏馅儿。”
“岂止是漏馅儿,他是叫人煮破了皮,芝麻馅儿全漏出来了。”皇帝简直觉得烫手,“算了,朕都不想提他,让他这两日别来朕跟前晃,你也先出去。”
薛萦呵腰退下,没过一会儿又进去,被皇帝心烦地刺了一眼,“在朕这儿散步呢?”
薛萦讪讪一笑,禀道:“许娘娘来了,说是有一桩事想请您做主。”
第16章 请婚事
淑妃袅袅婷婷地进来,到榻前行礼,这是宫里最精致的人了,平日走哪儿都钿璎纍纍,环佩叮当,皇帝要被那一脑袋珠钗晃花眼,说:“头疼吗?”
淑妃没听明白,以为陛下在关怀她曾经被大表哥吓傻的脑袋,甜蜜地说:“不疼的。”
皇帝也不知道她没听明白,于是觉得她的头很厉害,说:“坐吧。”
帘子外的御前牌子立即搬了张椅子来摆好,淑妃楚楚地坐了,轻声细语地说:“陛下今儿不畅快吗?”
“前朝的事儿,”皇帝随口道,“想听吗?”
“后宫不得干政”这几个大字,淑妃入宫前可是让家里刻在了脑门上的,闻言立刻机敏地说:“还是不了,臣妾脑子笨,唯恐不能为陛下分忧,还给您添堵。”
见皇帝没反驳,她有些难过,原来在陛下心里,她真的不聪明。
“陛下,臣妾今日来是想同您求个恩典。”淑妃打起精神,重新摆出一张笑脸,“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臣妾的三妹妹绮素,前年她也去过长公主的赏花宴,有幸跟您见了个礼。”
御前牌子上了热茶摆在皇帝手边,又退到帘子外站桩,寻常除了檀监事和薛公公在的时候,陛下跟前不能只有一个人,以防心有不轨之徒趁机犯上。
皇帝还真记不得,不走心地夸一句,“是个伶俐丫头。”
“陛下记性真好!”淑妃实心地夸了一句,又说,“三妹妹及笄在即,家里想给她许一门婚事,不料她已经有心上人了,不依旁人,就一心惦记着心上人。”
这是让他执柯来的,想来那心上人身份不一般,否则也不必特意来他跟前问。皇帝端起茶杯,说:“先说说,三姑娘看中了哪家儿郎?”
淑妃说:“就是您跟前的檀监事。”
皇帝喝茶的动作顿住了,“檀韫?”
御前牌子目不斜视地盯着对面的盘龙柱,听淑妃毫无察觉地说:“是啊,就是他。”
今儿这天真够毒的,排着队来找他的不痛快,皇帝把一口没喝的茶杯搁下,淡声说:“他们俩,只有年纪合适。”
“陛下,臣妾的爹娘很开朗的,只要是说婚事,都得先听女儿自个儿的意见,就像臣妾倾慕您,爹娘不就跟您讨了这份恩典吗?”淑妃掩唇,打算在皇帝看过来的时候羞涩一笑,可惜皇帝眼都没抬,她只得呐呐地放下手,继续说,“三妹妹既然倾心檀监事,爹娘自然希望她幸福高兴,并不介意檀监事的出身,也不介意他是个宦——”
茶杯旋飞摔碎在地,弄脏了淑妃的华裙,吓得她扑通跪地。
“你在家里自小受宠,那些个庶出的姊妹却没这样的好光景,你向来瞧不上她们,今儿倒是要做个操心的好姐姐了?”皇帝淡声说,“朕看你所谓的给姐妹顺心是假,把住檀韫才是真,怎么,御前的其他人不配你交好,非得挑檀韫?”
后宫的人谁都知道若能和檀韫交好,在陛下跟前算是多了条大道,淑妃确实也打了这样的主意,可万不敢承认啊。她慌忙摇头,说:“臣妾不敢!这样的坏心思,臣妾又没有熊心豹胆,哪敢生出来啊?”
“哦,你不敢,”皇帝掸了掸袖子,“那就是文真侯府想拉拢檀韫。”
天菩萨,好大的罪过!
淑妃脸色煞白,这下连额头都磕下去了,说:“陛下明察,臣妾的爹爹对您忠心耿耿,绝无半点不敬之心!当真是三妹妹倾心檀监事,臣妾这才来问一句您的意思……”那一下磕得急,疼死人了,她忍无可忍,絮絮地哽咽起来,“您不答应就不答应嘛,臣妾也不敢逼婚啊!”
皇帝似笑非笑地瞧了淑妃一眼,旋即敛了讽意,“好了,别哭了。”他俯身将她搀起来,“朕能体谅你爹娘的一片慈心,也希望你们能体谅朕。檀韫是朕的伴伴,朕的亲臣,于公于私,朕都不会轻易许了他的婚事,更不允许任何人拿他的婚事打主意,至于侯爷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宫中都是变脸高手,陛下更是翘楚!
淑妃僵硬地笑了一下,又切切地说了一番真心话告罪,最后让人搀着,小心翼翼地扶出去了。
晚些时候,事情传到檀韫耳朵里,他批复公务的手没停,淡声说:“陛下宁愿去华英宫和娴妃静坐半日,也不愿意在淑妃的寝宫里多吃一口菜是有理由的,人太蠢,真不下饭。”
坐在一旁记账本的翠尾笑了笑,“宫里头的娘娘若都这般天真,其实也省事儿,只是不知淑妃到底是怎么想的?”
檀韫说:“文真侯府怎么想不清楚,淑妃的心思却简单,我若给她做了妹夫,于情于理都该帮衬她一些,更要紧的是给我套上一门婚事,免得我去爬龙床。”
“这……”翠尾手一停,眼神沉了下来,“眼药都上到龙眼上去了,她死活不要紧,这不是给您招恨吗,可别连累您。”
这私底下的闲话若是摆到台面儿上,还摆到陛下跟前,那就不是一回事儿了,陛下不会怪罪自己哪里出格了惹人误会,就怕因此对檀韫产生嫌心。
许是太闲了吧,翠尾想,好在底下的人有千百个法子让永安宫不痛快。
过了会儿,外头来了个人,翠尾放下东西走出去,让人附耳说了几句话,说:“你等会儿,我进去问问小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