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41)
傅濯枝冷漠地盯着他。
“看来是拒绝了,那我就要跟您出个主意。”傅一声顶着堪比人肉凌迟的视线,快速说,“檀监事拒绝了您,您再继续特殊地对待他,他便知道您没有死心,心中会不会有负担?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可怕的是他因此要疏远您。你们隔着一道宫墙,檀监事若真的打定主意要疏远您,以后说不准连面都见不到,这划算吗?”
卫沣摇头,说:“血亏!”
“既然如此,您不如暂时封闭私心,把自己当作一个不怀倾慕之心的寻常人,用寻常的态度对待檀监事,这样一来,檀监事与您相处就会更舒服,更自然,您也不必顾虑这顾虑那的,说不准,”傅一声满怀希望地说,“在相处的过程中,你们能越来越亲密。”
傅濯枝公私分明的一颗心摇摇欲坠。
见状,傅一声再下一剂猛药,“您不知陛下怎么就选中了您来办这趟差事,也怕檀监事觉得您不靠谱,我还觉得说不准就是檀监事提议的呢!”
傅濯枝笑了一声,“这话十分悦耳。”
“我没有做白日梦,我认真的!”傅一声说。
“我也赞成声儿的猜测。”卫沣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其实这趟差不是只有您能办,光说御前吧,戴公公就能办,陛下何故三弯八拐地想到您?在御前,檀监事的话是最有分量的。”
傅濯枝觉得今晚又有做梦素材了,他摸了摸微热的脸,喃喃道:“是真的就好了。”
“总之能一起办差就是好事。”卫沣沉默一瞬,忆起了往昔,“公爷当初倾心夫人的时候,也是这头犹豫那头踌躇的,平常多英勇刚硬的汉子,在夫人跟前动不动就臊脸红耳朵,送把花之前都得自己找个角落作上大半时辰的准备,那会儿北境的守护神只觉得自己是个粗人,配不上如水如云的姑娘。倾慕一个人就是这样,多小心翼翼啊,可咱们不能自轻自贱,外头人怎么说都行,但您是我从小看大的,我知道您是个好孩子,不论别人怎么说,您不能苛责自个儿。”
他笑了笑,眼睛湿了,“我知道您不爱听人絮叨,可您好容易多出个念想,咱们得尽力争一争啊,争不到是没缘分,可您不争,这缘分铁定就要去别地儿啦。”
“您这么想吧,哪怕只做个略微亲近的好同僚,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檀监事都能来咱们府上吃顿饭,到时候小酒一喝,你们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一抒胸怀,不得美死您了?”傅一声蛊惑道,“好同僚这个尺寸正好,算得上亲近,但又不会太亲近,您就不用担心自己劲儿上来的时候会撒疯伤害檀监事啦。”
一老一小围着傅濯枝持续蛊惑,傅濯枝的神情逐渐恍惚,眼见就要松口答应了,一个长随走到廊下,禀报道:“世子,檀监事身旁的是观公公求见。”
“快让他进来!”傅一声大手一挥下了令。
很快,是观被长随带到了廊下。
“奴婢见过世子。”是观恭敬行礼,呈上一只小匣子,“此行一道办差,世子在途中若有需要联系监事的地方,可用匣中的哨子召唤监事的暗鸽。”
傅濯枝接过,打开一瞧,里头是枚小巧精致的漆黑哨子,雕了一簇细枝。
一旁的傅一声眼睛一转,趁机试探道:“此次得了差事,还没多谢檀监事在陛下跟前美言。”
是观只当是早些时候来世子府秘密传旨的御前牌子说的,闻言道:“监事只是择才,还是陛下知人善用,爱重世子。”
呃,世子怎么突然眼冒精光,嘴角上扬了?
是观脑筋哗哗直转,直至恍然大悟,原来世子心中还是很希望自己能得陛下爱重的吧,所以才露出这样被灌了一桶蜜浆的神情。
*
既然是急差,就容不得拖延,临出发前,檀韫和锦衣卫碰了个头。
院子里站着一队锦衣卫,为首的是三个百户。檀韫坐在上座,将此次办差的人都简单地认了认,说:“大家伙不要一起走,太打眼了,就分成三路,第一路快速赶往青州查探情形,第二路与我一道走,第三路行暗路以防万一。”
他翻了翻名册,说:“仇百户是青州人,会乡音吗?”
打头的其中一个百户上前作揖,道:“回监事的话,卑职祖籍青州,母亲是雍京人,会乡音。”
“好,第一路就由仇百户带队,去向当地的百姓商户们探探口风,”檀韫温声说,“若是能混进土匪窝就更好了。”
一旁的江峡哈哈大笑,说:“檀监事,您别看这小子浓眉大眼、一身正气,扮泼皮扮姑娘都得心应手,您让他去混土匪窝,是选对人了!”
“哦?”檀韫看了眼仇绿华,对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便也笑一笑,“那就辛苦仇百户和各位兄弟了。”
仇绿华作揖道:“卑职一定竭力完成任务!”
檀韫颔首,看了眼左右二位,说:“两位大人想怎么走?”
“此次监事是主办官,我全听监事安排。”江峡说。
别桢温声说:“我带第三路吧。”
“那江大人就与我同路。”檀韫看了眼江峡,待对方点头应下,他才又看向院中,“事情办成了,论功行赏是自然的,但既然此次咱们去青州奉的是密旨,大家伙就要掖好嘴巴,出门也换上便装,谁敢泄露任务详情,阻拦咱们办差,我就摘了他的脑袋,都记住了?”
众人齐声应道:“记住了!”
“好,各自准备出发吧。”檀韫遣散众人,被江峡和别桢送到府衙门口,坐上马车。驾车的是观一拍马屁股,驱车离开。
翠尾早已将行李收拾好了,装在两个箱子里,煮好了牛乳,在檀韫回来时就端给他,说:“方才柳来哥来了一趟,说让您放心,宫里有他。”
“嗯。”檀韫舔掉唇上的牛乳,“宋佩那里,你要多注意一些,他的小命要保住,至于他查的账,到合适的时候就可以找个合适的人爆出来。”
翠尾应下,“您只管放心,我会仔细盯着,只是……”他看了眼神情惬意的檀韫,“您不带着我,路上谁给您熬牛乳?”
“我!”是观积极地举手,并拍着胸脯保证,“翠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监事的!”
翠尾不相信,说:“监事照顾你还差不多,路上别顾着犯猪瘾,要多顾着正事儿。”
是观不觉得自己是猪,冲过去挠他。
檀韫笑了笑,说:“出去办差也顾不了许多啦,到时候让客栈的后厨熬一碗就是了,你给我装一罐好茶叶子。”
翠尾躲过是观的夺命狗爪,旋身转到另一侧,说:“外头哪有家里好?茶叶哪能忘,都给您装上了,外头用的银票碎银也给您带上了,去青州多尝尝地方味道。对了,先前薛公公送了只匣子过来,里头装的是一根鞭子。”
檀韫一愣,“鞭子?”
“对,薛公公说这是陛下的意思,世子要是路上犯浑,您又实在降不住他,就请出这根御鞭抽他。”翠尾说。
这是真把世子当皮猴子了,檀韫想。他说:“陛下多虑了,我觉得世子还是很乖的,能听得进去话。”
“啊切——”
傅濯枝偏头打了个喷嚏,不虞道:“谁大晚上的骂我?”
“那可真是数不清楚。”傅一声检查了箱子中的三十套首饰,关上后示意后头的两个侍卫,“抬马车上去。”
傅濯枝躺在醉翁椅上,长腿一翘,说:“把我的一套笔墨纸砚装盒,琴也抱上。”
“哦哟!”傅一声眼睛一亮,欣慰地说,“您很在意这次机会嘛,想着要表现一番,是不是?”
傅濯枝没反驳,说:“我想好了,到时候我就坐在他房顶上,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抚琴一曲,为他助眠,这就是话本里说的那出‘梦中妙音’。”
“……”傅一声担忧道,“不会扰民吗?其余人出来群殴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