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师徒虐文里当绿茶(31)
只身站在漆黑的世界里,澶容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荒芜,总觉得烦闷的心思再次升起。
与此同时——
“你的剑为何不在?”
熟悉的声音从对面出现,一片云雾飞来,里面走出一位穿着白衣、黑发如墨的男子。
男子眉眼冷峻,有着一张与澶容一样的脸。
澶容见到另一个自己出现,没有过于惊讶的感觉,他早就知道来到神海窥心的他,多半会与自己的心声对峙。而他的心声就是他,因此神海里出现的这人有着跟他一样的外表并不稀奇。
而他淡漠的表现似乎也在心声的理解范围之中。
省去了没有必要的客套,他的心声对他说:“你最近修炼不顺,在想什么?”
澶容不语。
心声却走了过来,站在他的左侧,继续质问:“比起修炼,你现在好像更看重打扮,这是为什么?”
澶容没说话,却见话音落下时,对面云雾散开,出现了一扇老旧的窗,窗口还坐着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裳的人。
那人与师姐坐在一起,低着头拿着笔。彼时窗外的暖光留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格外温柔。
不知是谁提到了什么,有人问他:“若清,你是不是也觉得小师叔很好看?”
写字那人愣了一下,随后嘴角挂着一个浅淡的笑,他说:“是啊,小师叔是我见到的人里长得最好看的。”
是啊……那次若清夸了他,而在这之前,若清从没有夸过他,若清只是谢他。
若清谢他帮他,谢他照顾傅燕沉,谢他人好。
可他这个人真的很好吗?
——不见得吧。
澶容合上眼。
其实若清不知道,他自幼感情便有所缺失,在他眼中,事物人畜只分成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没用的。就像是面对若清时,他的实力、他的才学、他的品性在得不到若清赏识的那一刻,就是无用的。能得到若清夸赞的脸,就是有用的。
所以,他用有用的东西对准想要的人。
所以,他开始看重打扮。
而他想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若清,要不过是若清高看自己一眼。
可他总是得不到。
他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却不如傅燕沉的一句话,一个笑……明明他比傅燕沉俊俏,明明他比傅燕沉强悍,明明他比傅燕沉更有权势,可面对那个可以用一无所有来概括的傅燕沉时——他输得彻彻底底。
若清会关注傅燕沉的心情,若清看重傅燕沉的想法。傅燕沉说要带若清走,若清便舒展着眉目答应了。
若清在等着傅燕沉带走他,而那时的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份承诺关系到了来日,关系到他们勾画的未来里一直会有彼此。
最重要的是——若清的来日里,没有他澶容的影子。
想到这件事,澶容无法不在意,可有的时候想得多了,也会觉得犯不着如此。
他的心声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对方在这时笑着他:“打扮不是错事,蓬头垢面确实不好看,可你要看看,你想要怎么打扮?”
澶容眯起眼,似乎听不懂这句话。
心声嗤笑一声:“怎么?不懂?我说错了吗?你要打扮,先应该看看你都喜欢什么?我问你,你喜欢你现在挑选的衣服吗?你真的喜欢这个颜色吗?”
接着不容澶容拒绝,心声把他拉到一个放着各种绫罗绸缎的地方,可那些漂亮的丝绸却没有静静卧在一侧,而是高高地吊在空中,宛如天边如棉如絮的白云一样遥不可以及,让他无法伸手就能碰到。
而心声跟他不一样。心声长臂一挥,轻松地拉下那些浮在空中的布料,最后扯出一块黑色的布,一下子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用嘲讽的表情以孱弱的模样来到澶容身边,贴着澶容的耳边问:“你想穿的是这个颜色对吗?”
不知为何,心里敏感的一角被触碰到。
澶容忽地紧咬牙关,下颚线绷紧,宛如向上而去的刀刃。一向没有表情的玉面此刻阴沉得可怕。
心声不怕他,还在说:“你想穿玄衣,你还想带头饰,你更想……”他一边说,一边扯掉自己的脸,在血珠飞起的那一刻,露出了一张和傅燕沉一模一样的脸——
“你还想拥有这张脸。”
“有时候你看着傅燕沉,甚至会想你当初看到的邪术。”
“你想要跟他互换身躯,你想要披着他的皮。”
“其实你不在意澶容的名号,你不在意这个名字代表你拥有多少,你只在意傅燕沉如今得到的那份关心。”
心声歪着头,语速不快,字字诛心:“你只想取代傅燕沉,或是穿上他的身体自己使用,有时候你甚至想要直接覆在若清的上方,去看看之后的景色是否会有变化……”
“而你这么厉害,难道在来这里之前,看不出来这个林子里有妖?——你不是没看出来,你把马车停在这里,只是想以傅燕沉的狼狈显出你的从容,让若清知道选了你什么都有。”
“你的心真脏,可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心声一句接着一句,有些嫌弃澶容,他将澶容平日里不去直视的邪念引出,将澶容踩到地底,“你跟我说句实话,傅燕沉要不是你一手带大的,你会像现在这样按兵不动对他不管不顾?还是……会做些别的?”
“别的?”澶容听到这里,眼神有些茫然。
心声见他这副样子忽然爆发,大声指责他:“别装不懂,你就是嫉妒傅燕沉!你从第一次看到若清时就喜欢若清,所以你经常去素音那里,之后你受伤了,他来照顾你,你贴在他的身上想的是什么?你敢说你什么都没想?”
被对方一句句逼问赶到悬崖边缘。
澶容闭上眼睛,回忆着初次受伤进入馥水居时的画面,似乎能够看到若清贴近他的脸。
那年若清背着他,带着他去药池,他沉重的身体压着那消瘦的身体,对方白皙细嫩的肌肤离他不近不远,尚在可以感受的范围里,导致当时的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瞧见青衫下的世界。
自此之后,梦中总有撕扯的画面。
随着撕布声响起,他总是闭着眼睛通过挪动的桌角来安慰自己,有的时候想得长了,总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从而会在面对若清的时候有意克制,有意拘谨,有意保持几分冷静。
他想,他也是容易满足的人,但是这个容易的界限在哪里?
他也知道若清和傅燕沉亲近属于正常关系,自己对若清的喜欢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所以他没有立场阻止若清和傅燕沉来往,自哀自怨的心里也是自己寻给自己的不痛快。
是以,他也想过是否要放弃这份执念。
他也想试着去退一步。
其实在馥水居的那夜,他思考了许久,得到的结果是天亮时离开最好,可离开后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去关注,去在意,甚至听到对方的声音都会不自觉搭话,只想要抢占对方的一切,连对话都不交给旁人。
而后,他看着若清和傅燕沉打闹,看到若清给傅燕沉做衣服,看到若清维护傅燕沉,更看到傅燕沉摸着若清的脚踝,若清没有反感的表现……真的很不愉快。
心声说得不错,他确实是嫉妒,所以他把手放在了剑上,之后也曾借着冰冷的湖水让自己获得冷静。
不过在冷静之后,他再次问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是要保持品行选择放手吗?
——是要板正自己的行为,回归到正常的日子,不去关注若清吗?
至此,需要借助魅来勾心才敢正视的问题终于出现在眼前。澶容的心声也在澶容直视这个问题后,慢慢散去。
之后澶容面前出现了一条锁链,他牵着这条锁链,对面站着若清和傅燕沉。
他真心认为,这段单方面的纠缠应该结束了。
他也是见识不少的人,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执念过重生了心魔。也可以说,自从宗门大会之后,他的心就越来越乱,好似真的有了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