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68)
骁粤依旧执着地看着他:“不,他是为了我。”
骁将军的名字叫骁韩云,他的名字也叫骁韩云,他们也长着同一张脸,在风月大观的人是他,祁宸救的也是他。
齐德隆觉得骁粤不正常,换做是他人,在齐德隆这样一番刺激下早该翻脸了,骁粤竟然连呼吸的频率都未见改变。
许是因为骁粤本身对祁宸已经有所动心,又得知了祁宸可能就是叶钊,就完完全全将对叶钊的感情一并倾注在了祁宸的身上,加上不知祁宸对他下了什么迷魂汤,他已经深陷了。
齐德隆不禁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骁粤是真的变了,从那个聪明冷静、思维缜密的逻辑天才,变成一个恋爱脑。
不!或许骁粤并没有变,他从来都是会为了感情去牺牲的人,变得只是齐德隆和他之间的关系。
“回家”已经不是骁粤的第一愿望了,他和祁宸的关系越是亲密,和齐德隆的距离便会越远。
齐德隆想了想,骁粤最后一跟他说心里话,还是在骁粤发现自己可能对祁宸动心时,对他说的那句“我的心好痛”。
自那之后,骁粤的行为便逐渐失控,直到现在。
齐德隆摇了摇头,沉沉地叹了口气:“骁粤啊,红颜未老恩先断,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骁韩云的身份特殊,注定你和祁宸之间不会有太纯粹的感情,他就算对你千好万好,你也应该继续保持理智。”
“齐教授,我…”
骁粤刚要开口,齐德隆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个意思是不必多说了。
齐德隆背过手,逆着廊道尽头的光,走出了骁粤的视线。
疯魔?
他疯魔吗?
骁粤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走进房,将玉如意和琉璃盏放回了原位。
这段日子他确实疯魔了,他发了疯依赖祁宸,只要离开几天就会非常想念,想念他温柔地眼神,低沉的嗓音,温暖的怀抱和肌肤相触的温度,祁宸明明会为了成全他一句玩笑话,而抛弃皇家的威仪,不惜拿自己的前程作赌,可齐德隆却说……
“你在想祁宸吗?”
突然,一个声音懒洋洋地传来。
骁粤猛地回过神,四下环视,屋子里并没有别人,整个房间被改造了一番,几乎不存在任何死角盲区。
就在骁粤以为自己幻听时,那个声音再度传来:“在上面。”
上面??
骁粤一抬头,看见屋顶的瓦片被揭开了一个大洞,但由于屋顶距离过高,骁粤几乎毫无察觉。
骁粤问:“谁在上面?”
“猜猜看。”那个声音应道。
猜??
骁粤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明朔不会如此语调同他讲话,这说话的方式倒有几分像沈易安,但沈易安断不会上房揭他的瓦,还能是谁呢?
“你平日不是爱打扫么,你的梯子呢?”那个声音又响起。
这句话稍微长了一点,骁粤听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骁粤:“你是谁?为什么在房顶上?”
那人道:“你自己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骁粤很好奇,即便他只是王府的一个簪花奴的时候,尚且无人敢挑战祁宸的占有欲,何况他刚被封了善卿,谁有这个胆子敢爬上他的房顶?
能视王府的暗哨于无物,大摇大摆撩拨他的,估计只有那一人。
骁粤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去杂物间搬了梯子,爬上了房顶。
果不其然。
方裕物就坐在房梁上,一身水青色的云纹鹤氅,由于两袖过于宽大,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显得优柔单薄。
这是王府,方裕物出现在这里,祁宸虽说现在不在府中,但不出半个时辰他一定知晓,骁粤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于是他坦然地爬上了屋顶:“方侯爷。”
方裕物手中拿着一壶清酒,浑身浴满晚霞,他用眼神指了一下身旁的另一壶酒,示意骁粤坐下来一起喝。
骁粤看他目不转睛的视线中,颤颤巍巍地走上去,在他身边落座,拿起了那只精致的甜白釉酒壶。
“恭喜骁善卿。”
方裕物浅笑着,自顾自地跟骁粤撞了下壶,仰头喝了一大口。
第68章 第五卷 ·玉树流光照后莛(5)
骁粤犹豫地抿了一口:“侯爷您怎么来了?”
方裕物转过头,晚霞落进他的眼里:“我来贺你大喜,不欢迎吗?”
大概是光线的缘故,骁粤从他的眼里找不到那抹熟悉的锐芒。
骁粤垂眼,踩了踩脚边的碎瓦,道:“哪儿来的大喜,王爷是一时冲动,他会想明白的。”
“你开心吗?”方裕物忽然问。
骁粤倏地抬眼:“…”
方裕物摇了摇手中酒壶,视线落在了天边:“祁宸不顾皇家颜面和朝中元老大臣也要正了你的名分,你开心吗?”
“那您开心吗?”骁粤反问。
方裕物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僵,但很快又恢复了闲散,他提着眉角瞥了一眼骁粤。
这个眼神模棱两可,像是不愿回答,又像很好奇骁粤为什么有此一问。
骁粤喝了一口清酒,沾湿的唇折射着微光:“祁宸这么做,朝中王公大臣势必更加偏向您这一方,离储位更进一步,您开心吗?”
方裕物愣了片刻,兀自笑了:“本候还以为你是问知道了你跟祁宸在一起,我开不开心呢。”
“侯爷您跑题了。”骁粤看着划过天空的飞燕。
“是你跑题了。”方裕物朝骁粤倾斜了一些,却没有去触碰他的肩,“这段日子我听闻了很多你的事,你若不是自愿的,本候可以带你走,祁宸能给你的本候也能给你。”
诸如此类的话,骁粤已经不是头一回听到了,他把弄着酒壶,平静道:“我是自愿的。”
“是吗?”方裕物轻笑,“自愿为何还满面愁容?还要将赏赐都还回去?”
??
骁粤有些诧异,他是方才才将赏赐还给司库房,方裕物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
方裕物一耸肩,道:“我神通侯府有祁宸派去的眼线,这信王府自然有我的眼线。”
眼线?骁粤心下微沉:“那我和祁宸的事您全都……”
“我全知道。”方裕物不看他,他从骁粤略微紧绷的声线里听出了隐隐的难堪,不想逼视他,只见他放在了眼角。
方裕物还想告诉他,那日他被祁宸欺辱,自己差一点便要上这信王府将他带走了,但他忍住了,因为找不到理由。
方裕物没有为他担心和鸣不平的理由,当然,秦太师和司徒太保的劝阻也是原因之一。
短暂的沉默后,骁粤对着火红的云层轻叹了口气:“方侯爷……谢谢您。”
“谢我什么?”方裕物将散在风中的发丝撂倒身后,仰头灌了一口酒。
“谢谢你救了我,”骁粤道,“也谢谢你救了王爷。”
方裕物忽然失笑。
谢谢他救了祁宸?
他从未想过救祁宸,他要救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骁粤一人,那日抱着骁粤走出溶洞,他恨不能将那条蛇剁碎了,让祁宸死得干净利落些。只是骁粤当时陷在他的怀里,虚弱得只剩了一口气了,却还是死死攥着口袋不放,就像方裕物一拿走他就会当场死掉一样。
他不忍心啊,也就罢了。
方裕物沉默了片刻,玩味地看向骁粤:“很感动吗?那你跟本候走吧?”
骁粤淡淡地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洒满了夕阳的金辉。
方裕物:“现在就走。”
同以前一样,骁粤依旧是摇头,平静却坚决。
方裕物一笑,他并不意外,故而并不失落。
骁粤问:“侯爷您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他不觉得方裕物是来带他走的。
方裕物轻晃酒壶,瓶颈处的红穗子随之摆动:“找你喝酒不行吗?”
骁粤犹疑了一下,也不是不行,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