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106)
祁宸他……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骁粤思衬着,虽然这样对一个女人的确过于残酷,但巴舒赫确实不能留,可是……
可是,祁宸怎么会犯这样的纰漏?
齐德隆:“哎呀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肯定是方侯爷早就打算回来收拾信王,所以他设法救下了那个美人!”
“一定是这样!”褚玉插话,“方侯爷原本打算在西洲便要设局除掉信王,是将军劝阻了他,但是方侯爷并有打算真的放过信王,这才刚回朝就要动手了。”
骁粤一阵眩晕:“那王爷呢?他会被怎么论罪?”
褚玉摇摇头:“南粤的律法我不是很懂,但是倌人您先别急,皇上和太后都宠王爷,应该不会杀了他的。”
齐德隆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骁粤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的脑子暂时无法理智思考,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齐德隆说的没错。
齐德隆继续说:“这件事情当着满朝官员被揭露,现在皇上气得七窍生烟,当场削去了信王在朝中涉及的的一切职务,现在人都已经关进大理寺了。”他说着一把拉着骁粤,“我行李收拾好了,趁现在咱们赶紧跑!”
骁粤反拽住他,声线微颤:“我不走,我答应过祁宸会陪着他。”
方裕物对他虽好,但他在背地里的手段不比祁宸仁慈几分,他一定会抓住机会把祁宸逼上绝路。
所以不能走,如果方裕物非要杀了祁宸,那骁粤只能……只能跟他死在一起。
看着骁粤这幅样子,齐德隆知道他的别扭劲儿又犯了。
“褚玉!”齐德隆道,“你赶紧把他打晕,咱俩想办法先把他拖出王府再说!”
褚玉站着纹丝不动。
齐德隆起急:“褚玉你别愣着啊,你难道想看着这个傻子赶着去给人陪葬吗?”
褚玉看了看平静如水的骁粤,往他身后退了一步,道:“对不起齐教授,将军临终前吩咐我听命于骁倌人,我不能做任何违背骁倌人意愿的事。”
齐德隆真的被气得脑溢血,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说服骁粤的,但他还是忍不住端起了骂人的嘴脸,大声道:“你真是我祖宗,你知道现在什么局势吗?听说那个叫巴舒赫的女人一头撞死在了太极殿上,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祁宸为了自己的私欲,堵上的是南粤三十万大军的性命!”
骁粤看着他,不语。
齐德隆一边比划,一边激动道:“三十万是什么概念??这三十万人哪个不是来自寻常百姓家?这往小了说是祸乱朝纲,扰乱民心,往大了说,给他扣个谋逆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骁粤的胸膛颤抖着吁出一口气。
齐德隆耐心地等他说话,半晌,他看到骁粤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齐德隆也知道他都知道,可是……
哎!齐德隆就是觉得他为了祁宸这样的人搭上性命不值得。
“骁善卿——”
“骁善卿??”
忽然,明朔焦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明千户??
骁粤闻声疾步匆匆地从书房一路小跑到前堂。
明朔已卸下飞鱼服,穿着普通侍卫衣裳,持剑立于前堂,神色间焦灼万分:“骁善卿,监察寮的人已经进王府大院了,您快随我去看看!”
明朔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信王府除祁宸以外并无尊长,地位最高之人莫过于福嘉嬷嬷。
可福嘉嬷嬷充其不过也只是个伺候的下人,只能惊动骁粤了。
……监察寮?
骁粤忙问:“方侯爷来了吗?”
“来了,”明朔道,“方侯爷要强行搜查千秋殿,福嘉嬷嬷拼死拦着,您赶紧去看看吧!”
祁宸的寝殿……
祁宸这样的人一定藏着很多不能泄露给对手的机密,方裕物如此来势汹汹,一来便要搜千秋殿,他想找什么?
无论他想找什么,骁粤的第一反应都是不能让他搜。
骁粤不由分说地冲出了潇湘阁。
院子里已经不见了丫鬟奴仆的身影,四处都是提着刀的都察院和监察寮的侍卫。
他们野蛮得如同入院抢劫的悍匪,闯入每一间殿阁厢房,搜刮的财物整箱整箱被抬走。
现如今祁宸被撤去一切职务,收押待查,按照南粤律制,信王府内各个大小别院,及十六间殿阁,半数都要封禁,仆役不得超过二十人,粮不得超三十石,财物总计不得超过三千金,多余之物尽数收缴,以充国库。
骁粤走得太急,与几名侍卫擦肩而过时险些撞上一口大箱子,还被啐了一句:“瞎了眼了!”
褚玉当即拔剑:“放肆!”
明朔:“此地乃信王府,不得造次!”
骁粤顾不得快跟带刀侍卫打起来的褚玉明朔,一路绕开凶神恶煞的侍卫,直奔千秋殿而去。
骁粤从未觉得从潇湘阁走到千秋殿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他知道,这一次他大概是真的害了祁宸。
是骁粤错了……齐德隆说得对,骁将军的身份特殊,站在这样的立场,他和谁都不会有纯粹的感情,他要么害死方裕物,要么……害死祁宸……
在敌我双方的生死关头,只要一方逃出生天,那另一方便只能下地狱……也许真的无法两全。
他恨自己这了颗贪得无厌的心,让他忍不住自责痛苦,让他做不了狠心人。
他恨自己活成了骁韩云的影子,恨自己跟方裕物产生了抹杀不去的羁绊,恨自己一手催成了今日的结局。
可是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因为比起死亡,他更害怕痛苦地活着。
如果祁宸死了,而他也再也找不回叶钊,那他宁可就这样死掉……他承认自己懦弱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那么坚强的人,他被爱了太久,回不去那个弧度阴冷的角落了。
那个男人给他拥抱和亲吻,在所有合时宜不合时宜的时候占有他,攻陷他。
他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他记得祁宸的体温,记得祁宸怎么吻他,记得祁宸怎么破开他的身体。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这份爱,如果没有了祁宸,他会死……
既然都会死,那骁粤不如哪儿也不去。
骁粤加快了脚步,穿过了熙熙攘攘的庭院长廊,远远地看见了千秋殿殿门前站满了人。
……
监察寮从六品以上官员尽数出动,带着数千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王府大院。
王府丫鬟、仆役、侍从、园丁、杂役共三百四十人,被尽数捉拿,齐整整地跪于王府大院内的草坪上,各处无处不见带刀侍卫八风迅捷的身影。
千秋殿前得台阶下,上百名持刀侍卫将殿门围得水泄不通。
福嘉嬷嬷只身站于千秋殿匾额之下,神色决绝:“请方侯爷在此等候,王爷的奏折公文您可以一并带走,但必须由老奴亲手为王爷整理,您的侍卫不能进王爷的寝殿!”
“噢?”方裕物摇着折扇,狐疑地问身边的莫子卫,“她刚说什么?”
莫子卫道:“回禀侯爷,她说您想进千秋殿就从她的尸体上跨过去。”
方裕物笑了,刷地一收折扇:“去吧,成全老人家。”
“是!”
莫子卫一步迈上台阶,铁剑“噌”声出鞘,朝福嘉的喉咙划过去。
“——住手!”
听见是骁粤的声音,方裕物动了动眉梢:“停。”
福嘉紧闭双眼,剑刃刮起的风划过面颊,锋刃却迟迟未落下。
福嘉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看着抵在颚下的白刃,深凹的眼瞳里满是濒死的惊恐。
方裕物看着迎面而来的骁粤,一双兽瞳立刻杀意尽消:“你怎么来了?本候说了任何人不得闯潇湘阁,是哪个不长眼的叨扰你?本候帮他削了他的耳朵。”
骁粤看了一眼被剑指着脖子的福嘉,皱着眉正要说话,就听见方裕物在耳边说:“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