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66)
“可是这…”骁粤忽然词穷,“这不合礼数,皇上同意吗?太后呢?她老人家同意吗?”
祁宸一脸无谓:“本王只是赠送七珍,何须惊动皇上太后,下回送四聘五金与十二版帖时本王自会细禀。”
四……四聘五金与十二版帖?
骁粤更紧张了,道:“版帖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才能有,只能给珺……”
“!!”
祁宸一个眼神堵住了骁粤的嘴。
“禀王爷!!”沈易安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祁宸怒声道:“进来!”
骁粤立马安静地走到桌边,开始整理账本。
沈易安疾步匆匆地踏进书房,骁粤的余光瞟到他向自己行了一个礼。
“左丞相和工部张侍郎还跪在千秋殿前,说今日非见您不可。”
“张并初?”祁宸低沉的声线压着怒气,“本王让他即刻督造椒兰卿府邸,他竟敢违抗,还煽动左丞相。”
沈易安觑了一眼骁粤的背影,正好撞上骁粤偷瞄他的目光,赶紧移开眼去:“那个…王爷,张大人说您若是不收回成命,他便要在千秋殿长跪不起,他…”
沈易安的话音一滞,祁宸冷眼瞪他,让他闭嘴。
那个张并初,就是个迂腐的直肠子,他刚一接到祁宸的督造令,立马找了左丞相谭中枢,二人卸下官袍,从镇抚司大门跪到了王府。
骁粤又不是傻子,即使沈易安只说一半,另一半也不难猜,想必是为了祁宸给自己下了纳赏七珍,还要为他建造府邸一事。
虽“王府善卿”一职官拜四品,封赏府邸实属正常,但现如今信王与皋戌郡主的婚期尚且未有定夺,怎可先有了纳侧妃的念头,对象还是养在堂下的卑贱男倌,此事传出去非但有失国体,不会有哪国百姓能接受这等储君,祁宸这么做恐会寒了皇上和忠臣之心。
谭中枢和张并初皆是扶持了信王多年的老臣,定然不愿看他做出此等动摇自己朝堂根基之事。
骁粤扔下手中的账本,忽然转身,道:“我不要做官,也不要纳赏,您都收回去吧!”
祁宸倏地看向他。
骁粤的眼神毫不闪躲:“我不想要!”
祁宸只是冷眼看他一眼,扔给他一句“本王给你,你就得接着”头也不回地带着沈易安走了。
第66章 【章节彩蛋】
【章节彩蛋:再见……祁亭】
天甲80年六月,飞仙关布防图失窃,南粤军长驱直入,大破皋戌数道驻关军,直攻月钩城,祁亭为南粤人士,随骁韩云长居将军府,多次深入军营,被疑是南粤派来的奸细,即日押入大牢。
六月中旬,月钩城破,皋戌兵马大元帅骁参出城迎战,被年仅十七岁的南粤阵前先锋方裕物斩杀于阵前。
将军府——
“将军,不好了,……城破了,城……城破了。”一声嘶哑的叫声从殿外乍响,骁参的副将跌跌撞撞冲进长宁殿,边跑边喊。
原本宁静的将军府顿时惊叫连连,丫鬟奴仆纷纷抱头鼠窜,死亡的阴翳绝望地笼罩在将军府上空。
骁韩云的眼睛看不见,却能听见穿过层层帘幕的尖叫声。
外面混乱之声此起彼伏,茶杯从骁韩云的手中滑落,咣当落地,茶水迸溅。
他振身而起:“叔父呢?”
副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城破……元帅他阵亡了!南粤军现已在城门下!”
骁韩云浑身一震,摇晃着扶住桌角——月钩城破了!
南粤人攻破了地势险峻的飞仙关!
“降!”骁韩云沙哑道。
“将军!!”
“降!”骁韩云重复,掷地有声,“立即派人出城谈判,把我交出去,不得伤月钩城百姓一人!”
副将痛苦大喊:“将军不可!!”
骁韩云:“快去!这是军令!”
副将转头冲出长宁殿,骁韩云竭力稳住呼吸,脸上闪过了一丝惘然。
祁亭?
祁亭还在城中大牢!
骁韩云凭着直接冲向大门,磕磕绊绊地撞到了不少东西:“来人!快来人!!”
侍婢温娘撞开了好几个背着包袱的小仆,迎面跑来:“将军城破了,您快逃吧,南粤人不会放过您的。”
骁韩云一把抓住她:“温娘,带我去城中官牢!”
温娘颤声道:“官……官牢?”
“快!”骁韩云道。
月钩城官牢——
城已破,官牢早已作鸟兽散,看守的官差尽数逃走,埋伏在月钩城内的南粤细作逆着人潮进了重囚室。
祁亭坐于囚室中央的木桌边,端起桌上的半杯清水,抿了一小口,看了一眼匆忙而来的人。
削瘦的中年男人一刀斩断铁锁,上前叩拜:“殿下,小的高川是骠骑将军常令的内线,特来接应您!”
祁亭神色冰冷:“我军入城了?”
“我军已在城下,方侯爷任阵前先锋拿下了骁参的首级,局势已定,侯爷说若半个时辰后,骁韩云还未出城投降便要攻进城。”
祁亭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道:“骁韩云如今双目失明,无力反攻,他一腔冰心玉胆定会护着百姓,必降。”
高川面露喜色:“那是最好,侯爷也不想屠杀无辜,殿下您赶紧跟小的出城吧!”
“我要留下。”祁亭道,“你先走。”
高川惊道:“殿下!骁韩云若是知道是您盗了布防图定会对您不利的!!”
祁亭嘴角微扬:“他不知道。”
高川仰起头,满脸疑惑。
祁亭无谓地扫视四周漆黑的牢房:“就算他知道,他也会相信我。”
忽然,外边传来了一个急切的声音。
“祁亭——”
是他。
祁亭知道他一定会来,也一直在等他。
“快走。”祁亭低啐。
高川的身影窜入大牢深处,没入了阴沉的黑暗中。
骁韩云:“祁亭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祁亭边回应,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骁韩云听见了,那是祁亭的声音。
……越来越近了。
骁韩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朝祁亭跑来:“祁亭??”
所有人都说祁亭是奸细,他被收押的这半月里,骁韩云日日托人照应他,却碍于身份迟迟未来看他。
骁韩云知道军营重地,除了皋戌的将领,没有人能靠近元帅的营帐,唯一进去的外人便是祁亭。
但骁韩云始终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祁亭所为,他宁可相信是骁家军的设防出了漏洞,被他人乘虚而入了。
骁韩云踩中了一条沉重的铁链,一个踉跄摔进了一个如铜墙铁壁般的怀抱。
“祁亭?”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双臂,“是你吗?”
祁亭抚着他耳侧的发丝,轻轻笑了:“是我。”
骁韩云焦急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仓促笑意:“他们认定了你是奸细,定会在开城门之前杀了你,你快走!”
祁亭顿时神行一震:“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不要管我,皋戌的将士们不会放过你的……镇守城门的是我骁家军,我亲自送你出城!”骁韩云道。
祁亭是南粤人,只要打开城门将他送到南粤军阵前,他的国家会保护他,只有他的国家才能保住他!
“祁亭你怎么了?”骁韩云听他久久不说话,愈发着急了,“别犹豫了,现在就随我出城去…”
“将军。”祁亭忽然打断他。
骁韩云听见他道:“你怎可如此轻信他人,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真是那个奸细呢?”
骁韩云一怔。
祁亭听见他犹豫而杂乱的呼吸。
骁韩云想过,可是城已破,一切已成定局,他唯一还能做的,就是以自己项上人头,换全城万余百姓的性命,以及…祈祷自己不要信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