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49)
守株待兔毫无作用。
可是这钟乳石长在地上,骁粤根本挪不动,于是他便拆下了手腕上的纱布,如同割腕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
骁粤扒开了伤口一角,用力挤得白肉外翻,殷红的血渐渐渗出,锥心的疼痛袭来,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温热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进了口袋里,石缝里的小家伙闻着热血的味道,一点点地探出头来,钻进了布口袋。
可是骁粤却失望了。
这只是一只未成年的无毒小蛇。
骁粤抹了抹带血的手腕,重新缠好,将那只可怜的小东西从口袋里放出来:“你走吧,我要找的不是你。”
小蛇弯着身子溜得飞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骁粤看了眼渗着血的纱布,紧紧地捏住手腕,以便于更快止血。
他的血现在可金贵得很,本来也就不够用了,还这般浪费,骁粤靠着石壁坐下来,疲倦铺天盖地地袭来。
骁粤知道自己的身体快到极限了,可在这里睡过去可不是聪明的做法,他的手腕还在流血,这可是吸引食肉动物的利剑,睡着了还能醒来吗?
骁粤用萤石砸碎了一只蜈蚣的脑袋,看着蜈蚣尚在挣扎的身子,他忽然笑了,自己竟然净想着抓蛇了,能不能走出去还不一定呢。
第52章 第四卷 ·妖姬脸似花含露(8)
溶洞的内部结构颇为复杂,洞道之初十分狭窄,同时只能过一个人,骁粤将近一八零的身高也要低头前行。
前行一段之后忽然接入了一个偌大的洞体空腔。
骁粤的突然闯入惊扰了洞中的小型生物,一时间四处都是四散逃窜的影子和凌乱的窸窸窣窣,都是蛇虫鼠蚁、蜈蚣耗子一类的。
骁粤还不小心踩到一只未成年的小蝎子,他赶紧抬起脚,观望了一下四周。
这个洞穴足足有四十人的教室一般大,洞顶不断地往下滴着水,岩缝里竟然还有几只蝙蝠。
骁粤想,连这些怕水的生物都能聚集在这里,这个洞应该有别的出口,只是出口的一定不会很大,大概小到只有这样体型小的动物才能通过。
除此以外,骁粤还发现了两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第一就是这些动物。
这个溶洞恒温且光亮,聚集的动物应该更多,尤其是蝙蝠,怎会只有几只?
这第二……便是洞里这些无处不在的萤石。
它们不仅在地板上,甚至还卡在岩壁和洞顶的石缝中,所以骁粤推测,这是地下暗河的汛期导致的。
在某一个时段内,地下河的水会暴涨上来,继而淹没整个溶洞,而爬行动物和蝙蝠这一类听觉灵敏的动物,是能最先感应到大自然预警的。
“呼——”
骁粤乏力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老天爷爱戏弄人,还是骁粤自己命格犯水逆。
不过想想自己悲催的前半生,后者的可能是最大的,毕竟碰上汛期还不是最坏的,他现在感觉自己有些发烧,耳心发烫的感觉尤其明显,这个洞终年恒温潮湿,早就成了细菌的天然温床,他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了。
骁粤拎着那只染血的布口袋杵在原地,许是因为他许久没动,原先藏起来的动物们又开始探出头来……
忽然,骁粤看见了那条红棕色的蛇!
骁粤瞬间忘记了疲倦,长得跟书上画的红头铁烙一模一样。
菱形头,三角眼,看体型是只成年的大蛇,由于吃得不错,浑身油光水滑,正在朝一只大老鼠吐着鲜红的信子。
就是它了!
可是骁粤该怎么抓它呢?
骁粤估量了一下,那条蛇体长至少在三米左右,肯定剧毒无比,即便骁粤体内有少量的特异性抗体,但倘若直接被咬,抗原体产生的速度也不可能跟上蛇毒的破坏速度……
就在骁粤满脑子公式理论的时候,那只大老鼠迅速窜逃了,红头铁烙追着闪进了一旁的洞道。
骁粤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骁粤追着前方的身影,飞快地在洞道里穿行,一开始他还能估算自己往里走了多少米,可三弯四拐下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好在洞道单一,不至于迷路。
“叽叽叽叽……”
骁粤的脚步声和呼吸惊扰了沿途的蝙蝠,尖锐刺耳的鸣叫和翅膀扑腾之声在头顶连绵不断,骁粤完全忘记了自己肉体的痛楚,一度崴了脚都不曾慢下来。
老鼠和红头铁烙之间的追逐由于骁粤的加入,变成了惊慌的逃窜。
洞道已经宽阔很多了,但依旧不过数米,蛇鼠无处可躲,只得加速乱窜。
忽然,一个拐弯,骁粤足下一空,失重的感觉骤然袭来。
他掉进了一个井口大小的洞里,沿着陡峭的斜坡一路滚下深处。
一阵天旋地转后是一片昏天黑地,全世界只剩下了一片嗡鸣,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有一双大手从黑暗中伸来,拉着他的身体不断往下沉,下沉……
终于沉进了无尽的黑暗中。
当他再次醒来时,望着近在眼前的红头铁烙,他清楚地意识到一觉醒来便逃出生天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骁粤起初还后悔用自己的血引蛇出洞,在这种地方伤口发炎是会要了性命的,可现在,他庆幸自己那么做了。
那条红头铁烙危险地吐着信子,围着掉在一旁的布口袋打转,是里面散发的浓重血腥味吸引了它,。
若不是那个布口袋,它一定是在围着骁粤打转了。
骁粤仰面躺着,视线正好看到自己掉下来的那个洞口。
太高了,至少有三层楼那么高,斜坡陡峭,整个洞有个小型宴会厅那么大,让人不禁想起了化学实验里用到的蒸馏瓶。
骁粤忍着浑身的疼痛坐起身,浑身的擦伤都不及他下胸膛里的刺痛,估计是有根骨头裂开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继续强撑着想站起来,可脚踝的刺痛让他跌坐了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脚踝已经扭伤,骁粤掀起裤管,从脚踝到脚背已经肿到发紫,刚才撑了那么一下,现在钻心地痛。
现在连逃也没法逃了,只能等人来……这大概是不会有人来救他了吧?
这么深的洞穴,谁能找到这儿来?
骁粤的视线落到了那条他望眼欲穿的蛇身上,这个洞里除了他俩,好像没别的生命了。
“小东西,没想到最后竟然只有你陪着我。”
“嘶——”
骁粤靠着身旁的一块大钟乳石,闭了闭眼:“你还凶我,我都被你害死了…我现在这样叫什么?”
“嘶嘶——”
骁粤:“连你也觉得我成事不足?”
这条红头铁烙估计打从孵化就没见过“人”长什么样,骁粤在他眼里就是个既危险又能吃的大东西,它一边蠢蠢欲动,一边战战兢兢。
骁粤后脑靠着岩石,垂眼看它:“我也觉得自己败事有余,或许我就是个害人的命吧,一出生就克死父母,后来好不容易有了爱情……叶钊也被我克死了。”
“嘶——”
“现在连唯一一个保护我的人都快被我害死了……”骁粤说着停顿了一下,“这么想…其实我死得也不冤。”
“行吧,就当我给祁宸陪葬了,齐德隆也说了,我八成是要给他陪葬的。”
“呵…就这样吧。”
“嘶——嘶嘶…”
骁粤想了想又说:“小东西,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等我死了再吃我,我怕痛,我现在都快痛哭了。”
红头铁烙往前窜了窜:“嘶嘶——嘶—”
骁粤一笑,扯得胸口一阵刺痛:“那……那我当你答应了?”
他缓缓地上眼,呼吸短而绵弱,他想起了祁宸的脸,心中竟充满了遗憾。
自己恐怕是救不了他的命了,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也没有机会再说了,现在回想起来,祁宸好像也没有那么坏,他从一开始都在想方设法地救自己,明明连性命都能豁出去,却始终只字未提,还一副大恶人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