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25)
这看起来不像是王爷,倒像是大门大院里的公子。
他望着绑起袖子准备爬树的骁粤,道:“你让我堂堂信王陪你在此爬树?”
骁粤花了好些功夫才说服祁宸换上这身粗布麻衣,他实在不想再费口舌。
他踩了踩树下的树洞,虽有青苔,但却不滑:“王爷,我们现在是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不能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出王府,万一被侯府的探子盯上了,岂不是吃瘪。”
祁宸:“何谓吃瘪?”
“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祁宸闻言,略有不满:“所以你找那些莺莺燕燕到府里唱戏,还让齐德隆坐阁楼听戏,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然呢?”骁粤回头看了他一眼,“您不会以为我真想陪您听戏吧?”
祁宸:“…”
骁粤继续爬树,言道:“只要王府热闹一些,别人就会认定我们一直不曾外出,这叫不在场证明,您掌管镇抚司,怎么这都不明白?”
祁宸哼笑道:“所以一会儿还得翻墙进别院?”
“最好是这样。”骁粤踢掉了一块湿滑的青苔,成功爬到了树腰。
祁宸微微仰头,道:“你当别院的护卫是瞎的吗?”
骁粤也微微低头俯瞰:“护卫是您安排的,您应该知道哪面墙适合翻?”
祁宸没有再说话,骁粤正爬到上回险些摔倒的位置,也没继续理会祁宸,专心致志地爬树,踩上墙,用方裕物的打王鞭绕过墙头的瓦槽,一点点地滑落地面。
骁粤稳稳地站在了墙外,祁宸却完全没有动静。
于是骁粤冲着墙内低喊了一声:“王爷??”
一阵风擦过耳际,祁宸已经从墙内跃出,站在了他身边。
骁粤顿时有些无语,这人会轻功也不早说,害他爬墙爬得如此辛苦,埋怨道:“您这是故意整我?”
祁宸背着手,似笑非笑道:“骁将军这是铁了心自废武功了?翻这区区一堵墙,也能花上半柱香的功夫。”
是,若是骁将军自然也能纵身一跃,可惜,他不是!
骁粤收起打王鞭:“王爷要是觉得好笑便笑,但浪费时间的是您,不是我。”
祁宸还真笑了:“果然还是生气的样子看起来更顺眼些。”
“…”骁粤动了动嘴唇,像是打算怼他,但最终却只是说:“王爷,像您这样的人,在我的家乡叫受虐狂。”
祁宸略微皱眉,问道:“何谓受虐狂?”
“就是专喜欢不喜欢他的人。”骁粤道。
不喜欢??
祁宸:“你不喜欢本王吗?”
“您觉得我喜欢您了?”骁粤反问。
祁宸竟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
骁粤一度无言以对。
可能真的像齐德隆说的那样,某些时候骁粤看祁宸的眼神是爱意满满,所以祁宸也误会了。
骁粤倏地垂下眼,拍了拍衣角的灰尘,道:“我们还是快走吧,别让郡主等急了。”
说着便一马当先地走在了前头,即使他根本不知别院在何处。
第24章 第二卷 · 映户凝娇乍不进(6)
长星别院位于郦都城北面,与监察寮只隔了一条菜市,别院朱红色的院墙高耸而立,目测至少有五米以上的高度,像一条赤红的隔离带,画地成圆,将外界与内里的世界完全隔开。
骁粤站在墙头的阴影下,油然而生一种坐牢的感觉。
“来吧。”
骁粤冲祁宸张开双臂,祁宸站在数米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自打二人决议联合犯罪,骁粤对他的态度似乎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而这一切只不过半日的光景。
但有一点没变,就是他的眼神。
祁宸贵为皇亲贵胄,生来便立于万人之巅,享有万人的尊敬,乃至惧怕,哪怕有人心存歹念,也必须卑躬屈膝地算计他,但骁粤不一样,他来明的。
就像此刻,某个草民用胁迫的手段拉一个王爷下水,还理所当然地说:“带我上去,这么高的墙您不会还让我自己翻吧?”
祁宸听了他的不温不火的口气,诧异道:“我才是王爷,你命令我?”
骁粤一怔,道:“我是求您带带我。”
祁宸:“…”
骁粤真的服了,祁宸往日里看着一副桀骜劲儿 ,这才正儿八经相处半天就暴露这么多毛病,什么都要追究个对错,什么都要哄着,这皇家人怎么跟现代社会的女朋友一样难搞。
骁粤一脸无语道:“信王殿下,请您带我进去,求您了。”
还真是用柔软的话,表达最强硬的态度,祁宸都还未及反应,骁粤就已经绔上他的胳膊:“走吧!”
“…”
“您赶紧行吗?”骁粤朝漆黑的树林里打量了一周,“再磨蹭下去巡逻的人该过来了。”
祁宸看起来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带着骁粤飞跃了墙头,刚一落地骁粤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墙内依旧死一片林子,月光穿过树荫的罅隙,幽幽地照亮了周遭的一切,林子的薄雾在月色下愈发朦胧,清冷的寒意仿佛能渗进人的心里。
骁粤被吓得头皮一紧,低声道:“别院里怎么还有坟地?”
祁宸淡然道:“有些美人受不了冷落自尽了,便埋在这儿了。”
自祁宸十二岁起,便有各国各域陆续送来美人,这些美人之中不少人都有和蓝珺瑶相同目的,而明知其心怀不轨,又无法拒绝,所以才有了这间别院的存在。
当然也不排除有心善人和的真美人,但祁宸原本也不好这口,就一并按心怀不轨处置了,有些美人不甘冷落寂寞,便自我了结了,也就找了地儿给埋了。
骁粤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这面墙最好翻,谁会没事跑坟地里来图谋不轨。
他由衷感叹:“这简直…”
“简直岂有此理?”
“…”
祁宸的声线本就沉得发冷,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下,骁粤听着感觉他呼出的气都带着阴风。
骁粤:“你不怕她们爬出来找你吗?”
祁宸一哂:“谁敢找我?”
“算了……啊!”
骁粤再次无言以对,扭头就走,不料一脚踩空,骤然失去重心的恐慌让骁粤反手揪住了祁宸的腰带。
照道理来说,以祁宸的身手扶住他很容易,谁知骁粤下手那么重,重重地掐住祁宸腰上的肉,祁宸吃痛来不及反,二人双双跌进了一道土坑。
脊背重重砸向地面,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感,只是这心肺巨震的感觉太真实了。
这坑太深了,比别院的围墙还高,土壁挡住了月亮,照进洞里的光变得更少了,骁粤扒开耷在额前的碎发,发现祁宸不见了。
“王爷??王…”骁粤忽然话音一滞,整个人往一旁栽去。
祁宸一把掀开坐在他背上的人,吐了一口黄土:“大胆!你竟敢…竟敢骑在本王的背上!”
骁粤的腰在土块上磕了一下,吃痛道:“您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我也不是故意的。”
祁宸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从未有人敢将本王摁在地上!”
“我没有。”骁粤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恰好掉在你身上。”
祁宸扒掉裹在他发丝里的枯叶,口气恶劣:“你要不掐本王那一下怎会掉下来!”
骁粤被他吼得耳心疼,无奈道:“那是不小心,我就想顺手抓个东…”
祁宸神色一凛,堵住了骁粤未出口的“西”字。
“行吧,请王爷恕了草民的罪。”
“…”
骁粤:“这还不行?”
祁宸眉头死锁:“你这是何态度?”
“您急什么。”骁粤看着祁宸沾了泥土的脸,忽然有些想笑,“我…”
“笑什么!”祁宸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