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鱼年:公主不为妾(78)
可小包子把筷子戳进了鸡腿里之后,不是攥着筷子的一端,而是异常执拗的依旧用夹菜的方式握住筷子,以至于他依旧拿不起那只鸡腿。
周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乖孩子,别用筷子了,用手拿就是了,咱们又不是外人。”
小包子闻言,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眼巴巴的抬起头来看着周锦鱼。
周锦鱼无奈了,小包子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等她答应了,周锦鱼摆摆手:“得了得了,用手抓吧,用手抓吧。”
周锦鱼一边说着,一边给小包子撸起了袖子。
小包子一得到周锦鱼的允许,立刻就伸手直接抓着鸡腿啃了起来。
柳氏吩咐丫鬟给周锦鱼把碗里的米盛上,问道:“今早你出去吃的馄饨?”
周锦鱼点了头,她倒是记得,柳氏从老孙头那家馄饨铺开在东大街时起,便一直嘱咐她少去。虽然她很不理解柳氏为什么这么说,一开始也是十分听话的数次从那家馄饨铺经过,即使闻到了里面传出来的香味也一直不肯踏入一步。
但自从她第一次听了老孙头给她分析朝堂局势之后,便愈发的觉得老孙头是个不简单的人,从那时候开始,她便隔三差五的去找老孙头说话。
每当她开始对前路感到迷惘的时候,每当自己被复仇的执念折磨的没了理智的时候,她总会莫名其妙的走到那家小铺子里去,然后喝上一碗馄饨,同老孙头闲扯两句,心情就会莫名的安静下来。
周锦鱼道:“是的,娘。”
柳氏皱了眉,问道:“老孙头家的馄饨?”
周锦鱼继续点了头,承认了:“是。”
没有周锦鱼想象中的大发雷霆,这次柳氏并没有说什么。她一歪头,见魏璟睿此时正大口开始吃那只鸡腿,怕他腻着,便亲自舀了一碗汤放到他跟前,眼神示意周锦鱼喂给他喝。
周锦鱼立刻拿起了那碗汤来,用小木勺舀了汤出来,放到嘴边吹凉了喂给小包子。
午饭过后,柳氏要去一趟庆丰年,周锦鱼寻思着,周玲儿的病可能已经好个差不多了,要不然柳氏也不可能放心离开。
不过周玲儿的这场病着实病的蹊跷,而且周玲儿刚从她这里借了银子,然后就病了……
虽然这两者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联系,但那个人,却是古灵精怪的周玲儿,所以一切便都值得怀疑了。
周锦鱼正想着,周小山从外面跑进来对她道:“四公子,门外有人找您,说是您昔日的同窗旧友。”
周锦鱼纳闷:“昔日的同窗?”
周小山道:“是啊四公子,他说他是邱麓书院的,姓赵,跟您这么说您就知道了。”
周锦鱼却实在没有印象,只能道:“你先请他进来,到东院去找我,我换件衣服便见他。”
此时周锦鱼还穿着府中贯穿的单薄青色长衫,若是在府里见自己人还好说,但若是用来见客,就确实会让人笑话了。
周小山忙道:“是,小人这就去请他进来。”
周锦鱼回了东院,换好了衣裳出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在喝着茶等她了。
周锦鱼单从背影确实看不出是谁来,但是等走近了一看才恍然想起来,这不是赵广胜么。
赵广胜见他出来了,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磕磕巴巴的道:“锦……锦鱼兄。”
赵广胜是个结巴,平日里说话都说不利索。
周锦鱼立刻笑着拱手:“这不是大师兄么,大师兄,师弟我给您见礼了。”
周锦鱼说着,弯下腰去。
赵广胜却不敢受她这一拜了,当即就涨红了脸:“锦……锦鱼兄,不……不可,你有……功名在身,不可……拜我!”
周锦鱼玩笑道:“那可不行,我若是不给你行这个礼,回头老院首知道了,定然会拿鞭子抽我。”
众所周知,赵广胜是邱麓书院出了名的书呆子,邱麓书院曾有传言,流水的举子,铁打的大师兄。
这个大师兄,说的就是他赵广胜。
赵广胜励志高中,却屡次考科举不中。最后好不容易中了,却在殿试的时候被万岁爷点名考学问的时候因为太过害怕,最后一句话都没说上来,又是没中。
赵广胜的父亲乃是户部侍郎赵潜,因其耿直的性格一直被户部尚书冯伯杨所不喜,在侍郎的位置上呆了多年也没有晋升。
赵广胜的性子同他老子是一模一样,他家中的夫人孙氏是个长安城出了名的母老虎,因为孙氏的娘家和孟相爷家里沾着亲,便一直以为是赵广胜高攀,嚣张跋扈,对他也是动辄打骂,尤其是当他屡次考了状元不中之后,他在家中更是没有丝毫的地位可言。
邱麓书院的老院首可怜他忠厚老实,便一直让他在邱麓书院当首席弟子,因为他考不中状元也做不了官,因此便一直在邱麓书院呆了下来。
他在邱麓书院迎来送往了一批批学子,眼见着其中拔尖的一个个鲤鱼跃龙门,高中状元朝中任职,而他依旧是那个每日帮院首鞍前马后的大师兄。
这些小道消息都是周锦鱼去邱麓书院念书的时候听来的,那时候关于赵广胜的传说到处都是,她如雷贯耳,想不知道也不成。
可她却是同赵广胜没有多少交集的。
周锦鱼和他分别落了座,问道:“大师兄,不知道您这回来找锦鱼是为着什么事?”
赵光胜忽然很是悲伤的道:“老院首怕是时日无多了。”
周锦鱼一怔:“什么!”
第76章 [七十六]
[七十六]
周锦鱼道:“上回我回书院去,他老人家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不好了?”
赵广胜眼中尽是悲楚之色,他方才难得一口气说了一句囫囵话,周锦鱼这么一问他,他一时间悲从中来,手里的茶杯几乎都拿不稳了。
赵广胜艰难的道:“锦……锦鱼,我……我来找……找你,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周锦鱼知道他伤心,毕竟老院首虽然严厉,但那老头确实是个老好人。而且老院首对赵广胜宛若父亲对儿子一般,照顾备至,所以若是老院首不在了,赵广胜怕是所有书院弟子中最难过的一个。
周锦鱼宽慰道:“其实不止是老院首,我们每个人迟早也都会有这么一天,人生无常,你节哀。”
听周锦鱼这么一说,赵广胜当时便落了泪下来。
周锦鱼也跟着难过起来,赵广胜一边哭一边对周锦鱼道:“老院首……一旦……不在了,那谁来……邱麓继任?”
周锦鱼一怔,问道:“这我哪儿知道?”
其实周锦鱼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邱麓书院是天子亲自下令督建的,且里面的学子也大多都是官宦子弟,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毕竟邱麓书院的举子中的拔尖者最终总会走上仕途,进入朝堂。换言之,朝堂中大多的新秀全都出自于邱麓书院……所以,院首之位自然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无论这个位子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觊觎着也好,地位有多么的显赫也好,但这里毕竟是老院首多年的心血所在,若是被有心人给搅和了,估计老院首死也死不安心。
赵广胜以为周锦鱼听不懂他的意思,他一着急更加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
周锦鱼叹口气,坦言道:“大师兄,你先别急,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你不想邱麓落在外人手上,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对不对?”
赵广胜十分感激的看了周锦鱼一眼,用力点了头。
周锦鱼向他温和一笑:“大抵是不会的。”毕竟天顺帝也不是傻子,他又怎么会让自己一手督建起来的向朝堂输送新鲜血液的邱麓书院,成为党争的工具呢?
“不会?”赵广胜心有疑惑,却没再多问。
他尽量平复了心情,这才对周锦鱼道:“老……老院首……说……要在死前……见你一面。”
周锦鱼又是一怔:“嗯?见我?只说要见我吗?”
赵广胜点头:“……是。”
周锦鱼又问:“那是今日?”
赵广胜又点了头。
周锦鱼歪头看了眼乖乖坐在不远处桌边的小包子,小包子原本在用两只小胳膊撑着下巴坐着,就要睡过去,可周锦鱼一看他,他也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抬起了小脑袋向周锦鱼看过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周锦鱼心中暗暗叹气,自家崽儿这吃饱了就想睡的毛病,也和自己是一模一样。
周锦鱼思索片刻,虽然不明白老院首为什么指名要见她,但老院首作为她昔日的恩师,就算赵广胜不来找她,她知道老院首时日无多也会主动前去探望,便一口答应下来:“刻不容缓,我现在便随你去。”
周锦鱼已经站起了身来,赵广胜也随着她站了起来,但周锦鱼却向小包子挥了挥手:“过来。”
小包子便颠儿着小步子向周锦鱼走过来。
赵广胜愣道:“这……这是?”
周锦鱼略带歉意的道:“这孩子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怕是要跟着我们一块儿去。”
赵广胜虽是不解,但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便点了头应道:“好。”
周锦鱼打了招呼出府,马车一路疾行,来到了西大街的一座府门前。
这是所老房子了,推开门进去,就一个小小的院子,正北的方位有两间屋子,东西南方向皆是没有,院子里种了两排竹子,院子正中一口井,便再无其他。
周锦鱼依稀能记起来,她上回来这里,还是数年前她在邱麓书院念书的时候。
有一日散了学,那日据传宝香阁来了个新花魁娘子,小王爷孙皓便同几个侯府的世子去宝香阁看热闹,而她那一日正巧吃坏了肚子,孙皓便没喊她一起去,只让她先走。
却没成想,她落单的后果便是在半路遭了李维安的伏击,她身上被李维安浇了一通冷水,那时候还是在冬日里,她身上的棉衣被冷水浸透,北风一刮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老院首正巧路过,便把她带回了附近的府里。周锦鱼只记得那时候师娘也还没去世,她记得师娘是个很温和的人,她帮自己准备了新的衣裳,又给她做了一桌子的菜,那时候她只觉得在这间简陋的小房子里,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温馨亲切起来。
“嘎吱”一声,赵广胜已经推开了房门。
一股呛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屋子里黑黢黢的,窗户紧闭,也见不到什么光亮。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一阵咳嗽过后,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是锦鱼来了么?”
周锦鱼立刻在门前对着声音的源头行礼:“是,老院首,学生来看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