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找上门来了(141)
念鱼她娘不愿改嫁,于是念鱼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得撑起这个家,像男人一样去冒险。
她是生手,哪怕从小跟着阿爹学习捕鱼的技巧,但真正接触大海的机会,这是头一回。
海面平稳,海风微咸,太阳出来照在一张张期待紧张的面孔,念鱼在叔伯帮忙下撒网收网,活蹦乱跳的肥鱼被密网张罗起,更大程度激发渔民捕鱼的热情。
他们只要肥鱼,不要小鱼,偶尔网着小鱼仔,念鱼便负责将这些没长大的小鱼丢出去。
从早到晚,渔船这次收获不小,加之念鱼卖力,听话,好学,船上的男人们对着倔强的小姑娘高看一眼。
又连着三次出海,念鱼正式成为渔船一员,每一次的收获都有属于她的一份。
她能撑起这个家来,念鱼她娘不再想着寻死觅活。
天晴,容大娘抱着被子出来晒在长长的竹竿。
天井村家家户户都是矮墙,隔壁浣洗衣服的妇人直起身来瞧见容大娘的身影,高高兴兴打招呼:“你家念鱼出息嘞!”
容大娘从丧夫的悲痛缓过来,日子重新有了盼头,听到这话她咧开笑:“你家宝儿也很厉害!”
两妇人互相吹捧一番,都很满意。
日头一点点西移,过了晌午还没听见渔船回来的喜讯,容大娘在织布房忙碌许久,等出来,那轮金乌已经快要沉入海平线。
风平浪静的海上,渔船准备返航。
远处飘来一道黑影,念鱼大喊:“等等!”
“怎么了?”
“你们看,那里好像有条大鱼!”
大鱼?
人们举目望去,却见那黑影速度飞快地驶来。
“是飞鱼怪!”
‘飞鱼怪’是天井村的人对大鱼起的别称,意思是这鱼在海里又快又怪,渔民每逢出海遇到此鱼,都会喜不自胜,因为这鱼在他们眼里是吉祥和平安的兆头。
大鱼停在渔船附近,离得近了,渔民们惊奇出声:“那又是什么?”
念鱼道:“是个人?!”
“快救上来!”
村长,也是这艘船的船长立即发话。
人救上船来,大鱼绕着渔船游荡几圈,依依不舍地离开。
渔船上都是汉子,仅有念鱼这么一个女苗苗,现在,又多了一位。
天井村的渔民看傻眼,他们活了几十年,所有人加起来的寿数好长好长,却没见过一眼穿着如此漂亮的姑娘。
那精细的衣料,哪怕被海水浸泡,还能看出不菲来。
飞鱼怪这是给他们送了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女人,还是遭遇海难的女人,船长沉声道:“她还活着吗?”
医师声音诧异:“还没死透。”
“返航!”
……
“回来了回来了!渔船回来了!”
村里的孩子们远远见着渔船高兴地手舞足蹈。
容大娘一路小跑着赶过来迎接女儿,凑过去定睛一看,大医师命人抬着担架走在最前头。
是谁受伤了?!
女人们的心不由提起。
念鱼跑到阿娘身边:“没人受伤,是飞鱼怪给咱村送人来了!”
正说着,听见大医师喊她,她朝阿娘笑笑,一溜烟跑没影。
“飞鱼怪给咱村送人?”容大娘喃喃自语:“还有这等怪事?”
天井村笃信天意,大鱼勤勤恳恳送人来,说明这人命不该绝。
大医师连着几天没合眼,村里的人对住在念家的‘奇人’满了好奇,每天都有人跑去看。
“见着没有?”
“见着了!是个……”女孩挖空肚子里的存货,笃定道:“是个很贵气的女人!”
贵气?
这真是稀罕了。
天井村穷得只能靠捕鱼为生,别说这辈子,上上上辈子的先人们都不晓得“贵气”俩字怎么写,这流落海上被大鱼送来的人怎么就能贵气了?
“那衣服,那脸蛋儿,还有那双手,漂亮!”
“啊?那是有多漂亮?”
被水泡了的人能有多漂亮?
没见着的女孩子撇撇嘴不信。
眼尖的瞧见念鱼走出家门,上前拉扯着儿时玩伴的衣袖:“念鱼!念鱼你快过来!”
念鱼被扯进人群中心,耳朵里嗡嗡嗡的,待捋出头绪,她笑得牙不见眼:“这么和你们说罢,里面的人,长得和海神一样美。”
和海神一样美?
这可比人们之前说的“贵气”“漂亮”玄幻多了!
有海妖自然有海神,海妖是吞食女子的恶魔,海神是捍卫无数人家园的神明,神明高高在上,凡人哪能比肩?
有人说念鱼说话太夸张,也有人想亲眼见识见识。
“不行,人还没醒,大医师说了,这两天是关键期,病人不能被打扰。”
她强硬起来是真强硬,毕竟是整个天井村唯一的“女渔夫”。
没人过得了她这关,好奇的女孩子们纷纷作鸟兽散。
天井村关于那位病人的传言又多了起来。
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说法传出,说得越来越离谱,偏偏真有人信。
容大娘从村长和大医师口中得知养在家里的女人实乃贵人,说不得是天井村走出世外的大机缘,于是和村长夫人见天儿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年轻的女人,求爷爷告奶奶的盼着人逢凶化吉。
“人还没醒?”
大医师摇摇头。
村长皱着眉头,抽了口旱烟:“咱们的草药呢?再去熬一碗喂过去。”
他净说外行话,大医师当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以为那药是大风刮来的?说熬就熬,说喂就喂?”
他状若土狗地蹲在地上,摆摆手:“没啦!生死由天!”
天井村年长的村民们这一晚没敢合眼,守在念家的小破院子发呆。
他们困在这破落村子太久了,久到“走出去”成为一种执念。
海上是危险的,海妖吞食了无数女子,海神沉寂多年,这日子过得枯燥憋屈,他们做梦都想闯过这片海,看看外面的天。
大鱼不会平白无故送人来。
这是天意。
天要救他们天井村!
天一定要救救他们啊。
……
念鱼困得眼皮打架,迷蒙间看见木床板上的人手指动了动,她揉揉眼,死盯着不放。
盯得眼睛发酸,她心头起了失落。
看错了啊。
她打了个哈欠,哈欠没打完,这回她看清楚了,拔腿往外冲:“村长!大医师!人醒了!”
嗖嗖嗖!
后半夜的小破院探出不少脑袋,人挤人挤在念家的门口,胡子花白的老者睁着浑浊的眼:“真醒了?”
“她手指动了,我没看错!”
豁!
寂静的天井村一下子热闹起来。
人们为外来人起死回生的命运感到雀跃,年长的则跪下来感谢上天,留下这弥足珍贵的生机。
他们靠打渔为生,他们也厌烦以命换取口粮了。
老村长淌下两行热泪,大医师笑着抚须,道他没出息。
夜还是这夜,有些东西却不同了。
是什么?
是盼望。
一代代的人,在这里有盼头了。
陆漾昏迷半月,辗转醒来。
念鱼捏着湿布为她擦脸:“你醒啦?!”
“……”
陌生的姑娘,陌生的打扮,陆漾避开她的举动,桃花眼轻撩,被围在床边的人们吓了一跳:“这是……”
“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冷酷了大半辈子的医师掐着疑似温柔的语调,村民们身子哆嗦两下——村里谁没被大医师劈头盖脸骂过?这人一朝转性,太吓人了。
“记得。”陆漾一手扶额,意识到身上的衣衫被换下,不等她开口,容大娘抢先道:“别担心,是我和村长夫人帮你换的。”
村长夫人和蔼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