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找上门来了(124)
景幼人间蒸发,没多久,崔玥缺席文坛上的一场重要盛会,人们这才晓得崔夫人病了。
少有人知道崔夫人的病是心病。
不断有女医登桃家的门,而身为丈夫的桃禛,隔三差五流连烟花之地,与那些世家子弟吟风颂月。
没几日,行夜路的桃公子被人敲了闷棍,这事说出来太丢人,他忍气吞声不教人外传,一门心思想找到下手之人。
又两日,桃禛与外室床榻厮混时,门扇忽然被一块石头砸中,乍然来得声响惊得里面的一对男女没了寻欢作乐的心情。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养好身体的景幼弯腰爬出狗洞,不敢相信她的阿玥托付给如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
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够霸占她的阿玥?!
不甘、不忿、不平冲荡着她的心,也是这一天,人生际遇遭逢巨变的景幼,在最脆弱迷茫的时机,生出那做坏事、做坏人的心。
既然只有坏人才能得到她想要的,她为何一定要做个好人?
“公子,门外来了一个年轻道长,说是能医治好夫人。”
桃禛正是心烦,闻言挥挥手:“把人请进来。”
他可以不爱崔玥,但崔玥得活着在这后院好好当他名义上的正妻。
穿着旧道袍的景幼被请进高门大院,桃禛亲自接见她,景幼看着满园的锦绣,再去看衣冠楚楚的桃公子,面上一副高人作派。
“道长,这边请。”
她这张脸生得格外唬人,年轻,却莫名的教人见之生喜,圣洁光辉的意味太过端正,身板挺得直,笑起来带了点旁人看不懂的高深莫测。
不是道长的景幼手持拂尘扮演起受人敬重的出家人,唬得桃禛不敢轻慢。
“公子可以止步了。”
她看向桃禛。
桃禛一时竟也没发觉不对,只考虑到他与他那发妻相看两相厌,崔玥病重,在这节骨眼还是不刺激她的好。
他退出去,由着婢子领着道长进门。
一入内室,冷香扑鼻。
侍候在崔玥床侧的婢子扭头见到来人,忍着惊讶咽下到嘴边的询问,穿上这身道袍,她隐约发现眼前人和先前所见的不一样了。
是相貌吗?
不,变化最大的,是气质。
“你们先下去。”
婢子们面面相觑。
门掩好,景幼停顿半晌,终于迈开步子。
床帐撩开,躺在床榻的人病得果然厉害,脸上的肉少了很多,愈发衬得身骨单薄,崔玥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这些时日日夜念想的人,唇微张:“小道长……”
景幼坐在她床沿,不说一句话地看她。
“是你吗,小——”
俯身而落的吻堵住她之后要说的话,景幼思之如狂地吻她,相思深处,更有一股无处发泄的火气,催着她去掠夺。
微微干燥的唇被吻得漫着一层水光,欲。色迷离,冷意尽消,这样的崔玥才是景幼熟悉的崔玥,是那个雨夜夺她心,害得她颠倒红尘,念念不忘的女人。
“我查过了,世家好多贵妇私下都养着情人,那桃禛在外花天酒地,不是良配。他们都可以有情人,你也可以有,我要做你的情人。”
“什、么?”
景幼红着眼认真道:“我不做好人了,做好人就要失去你,我要做坏人,做天下顶顶坏的坏人!”
……
心药归来,心病即医。
崔夫人病身好得很快。
病一好,身边常常跟着一位年轻貌美的道人。
人们晓得是这道人药到病除救了濒死的崔玥,却不知崔玥每每面对景幼,总怀愧疚。
她想要报复世家,报复桃禛,选择了最笨了法子,没伤着想伤的人,独独害了最无辜的景幼。
她或许明白过来,唯有在意她的才会被她所伤,此时此刻,她不愿继续伤害纯真良善的小道长,但景幼已入执迷,已经不想再做心中的好人。
“幼幼……不要、不要这样,我换个法子偿还你,可好?”
“换个法子?”景幼眼中闪过刻骨的悲痛:“你拿什么补偿?我要我的阿玥只属于我,不是什么劳什子的‘桃夫人’,你偿还得么?我要我还是那个刚下山的我,你也还得起么?我废去的修为,我破碎的道心,我令师父叹息多少回,这些,你怎么还?我已入红尘,你又能逃到哪去?”
她亲吻崔玥眉心,亲吻她柔软的唇:“阿玥,你只能拿你自己偿还我。我不要别的,只要你。”
端庄的衣物被扯开,那碍眼的妇人髻被解开,红尘一梦,欲静不止。
“我不管你是真心假意,我猜不透,索性不猜。”景幼嗓音沙哑,手拂过寸寸白玉身:“总之,我要定你了。”
声音落下,崔玥眼尾淌下一滴泪。
她生平无愧于人,唯独欠了此人的情债。
纠缠不清,那就……纠缠不清罢。
是情是孽,早已分不明,辗转,崔玥嫁入桃家已有一年半载,明里暗里,不仅桃老夫人在催,崔家也在暗地施压。
迷魂香点燃,陷入长梦中的桃禛被随意丢在角落,不远处的床榻,红浪翻腾。
几月后,崔玥‘有孕’。
又过半年,崔夫人‘产子’当日,景幼抱着一个婴儿掀帘而出,笑道:“恭喜老夫人,恭喜桃家主,是个男婴。”
桃禛大喜过望。
整个桃家喜气洋洋。
孩子交到亲爹手,景幼折身回屋看望‘产后卧房’的崔玥。
她是天生的修道苗子,为了守住心爱之人,竟也一日日成为心机深沉、算无遗策的狠角色。
“别那样看我。”
景幼不自在:“孩子确实是桃禛的骨肉。”
一个风流世家子,在外到处播种,偏偏有傻女人为他冒着难产的风险诞下子嗣,饶是有她在,那女人生下孩子也撒手人寰。
临死前求她,要她带孩子回去,交给桃禛。
她诚然是将这孩子交给了桃禛,不仅如此,今日的小娃,便是来日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家主。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碰你的。”
景幼抱着她的女人,眼中现出一点锋芒:“阿玥,做坏人虽然痛苦,但与你在一起,我总是欢愉的。”
这样的她让崔玥感到战栗。
同样是这样的景幼,蛮横地闯入她的心,让她拒绝不得。
她们在窗前拥吻,在夜半无人时疯狂,在满堂宾客前相守,景幼为了崔玥弃道,又为了崔玥甘当那顶顶坏的坏人。
住在桃家的这些年,她眼睁睁看着桃禛不满足,从起初在外养女人,到在家里养女人,那妙姨娘的出现正合景幼心意,如此一来,四人竟谁也没闲着。
崔夫人身边的年轻道人医道卓绝,人们笑她藏私,总不肯教这道人离她远了,有心人多少猜测出两人的关系,便是桃禛对崔玥养情人养在他眼皮子底下也存了默许之意。
情人是女子好过她真豢养一群面首。
两个女人,再折腾也折腾不出子嗣,于桃家无碍,于他也无碍。
但想起来总归膈应。
他想了法子支开景幼,趁着景幼去别家问诊的时日,想再与崔玥做一回‘夫妻’……。
看着那口空棺,崔玥暗想:多半是那夜她与桃禛争执,有心刺激他、嘲讽他的话被她的小道长当了真。
景幼气性之大、醋劲之大,实乃她平生所见第一,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真恼起来,再被里里外外地伤一回心,假死不理她、不要她,也在情理之中。
而她那晚对着桃禛又说了什么呢?
她说她恨恶世家的道貌岸然,她存心找人来糟践自己,她的锋芒对准了桃禛,在不知情的时候也误伤了可能站在门外的景幼。
桃鸢被阿娘看得云里雾里,总觉得阿娘方才投来的那一眼满有深意。
若幼幼连夜赶回恰好在门外听到那番刻薄语,不可能坐视桃禛奸。污她。
那么鸢儿到底是谁的骨血?
关于那晚的记忆,如今想起来竟然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