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重拾(91)
这话太过刺耳,不中听,南迦斜眼,问道:“邵总怎么就确定那是弯路?”
邵予白反问:“难道不是?”
南迦:“这要问她自己。”
“这样……”邵予白应道,微微一哂,右手抵在栏杆上,支起下巴沉沉思索须臾,貌似找到了可靠的论据,又不解地开口,“如果不算弯路,那为什么她不回来找你,走的时候也不通知你一声?还是因为太在乎了,怕连累你,所以销声匿迹那么久,需要你千方百计才能骗回来?”
……
与那时的直接言语挑拨相适,邵予白依然会拿捏人心,不遮掩自己的真实心机,只挑重点部分逐一揭开,她们间哪儿是禁忌就朝哪儿使力。
这条音频亦是早有预谋,那天就看出南迦还能忍耐,假装消停憋了这么久,一来又弄个别样的方式。
南迦久坐,再把一份资料盖手机上。
将不想看的挡住,埋在最底下。
办公桌边角放着一支打开的签字钢笔,通体细长而有分量,外表纯黑色,恰巧搁置在那份资料旁边。
抽出纸张时,南迦一个不注意,那支笔一骨碌就滚向空处,接着啪地坠地,摔在半米远处。
南迦应声看去,但没做出反应去接住,任其直直掉落。
下方铺有地毯,钢笔触到地面的后一瞬,些许墨水溅落在地毯上,将其染上颜色。
几粒黑点零散分布,看起来惹眼又突兀。
·
二楼,纪岑安一上午都坐在电脑面前,眼睛一刻没离开屏幕。
先前送上来的饮品都原封未动,一口没喝过。
杯子里的冰早就挂掉,只有杯壁上还挂着一层湿嗒嗒的水珠,凝落在茶几上形成一圈水环。
这人弄完了电脑上的任务才停手,稍稍活动腕节,起身,走出门转至一楼。
终归还是到书房前,默不作声敲敲门。
赵启宏守在客厅,见她下来了,要找到书房去,便知趣地冲杨婶他们使眼色,示意大伙儿都别上前,不准再靠近书房这边。他也走开,将地方让给两个年轻人。
书房内无应答,纪岑安也不等,拧动把手就开门进去。
此时南迦已经从椅子上起来,才站在书架前翻找什么。
关门反锁,纪岑安过去。
南迦兀自做自己的,施施然取出一本书,拿着看看,翻开,又塞回去。
纪岑安就矗立在那里,直至发现地毯上的钢笔,再一言不发地弯身捡起,合紧笔盖。
但不把钢笔放回桌子,而是转手要交给主人。
南迦的注意力都在书架中间,待她走到身边了,才轻语:“昨晚哪个时候过来的?”
纪岑安实诚:“一点多。”
“怎么回的?”
“打车。”
“一个人?”
“是。”
南迦问:“不是决定走了,怎么到那边了还改变主意,临时又要过来?”
纪岑安回道:“没决定要走,只是出去一趟。”
仍不接那支笔,南迦侧身,生硬启唇:“昨晚在Z大见了谁?”
纪岑安却不正经答话了,执意将东西再往前递,让先接着。
南迦不肯:“放那儿,桌子在你后面。”
纪岑安说:“拿着。”
南迦垂着胳膊:“放在桌上,别给我。”
跟前的人顽固,又朝前走了半步,一根筋死轴,好似这玩意儿是必须接受的物件,不容拒绝。
这边的书架立在靠墙的三角区域,侧面也是一道堆满书的架子,中间的通道不到一米,较窄。
她们困在里面,纪岑安一再上前,相当于把南迦堵里头,不给避让的余地。
“我送你的26岁生日贺礼,就这么扔了?”纪岑安直视南迦的眼眸,梗着一口气问道。
南迦站定:“没扔,只是掉了。”
“那至少可以把它捡起来。”
“会有人进来收拾。”
纪岑安吐字有点重,呼出的热气灼烫。
“笔尖摔坏了。”
南迦平定自若:“下午可以让人送去修。”
两人已经抵到墙那里,后面无可退路。
纪岑安堵在前边,南迦不躲,各自脸对脸,相互的低浅鼻息都快纠缠到一块儿。
纪岑安咬咬牙,几乎从齿关里挤出一句:“不行,修好了也不是原样……”
第66章
钢笔是专门定做的, 不是大众化产品,很有特色的一个小物件,盖帽底端刻有“NJ”的艺术字体, 分别代表她俩姓氏的开头大写字母, 是纪岑安亲手设计再用激光雕刻上去。
这玩意儿独一无二, 全世界就那么一支,一眼就能认出来。
毕竟顶头的那颗蓝钻可是纪岑安专门通过拍卖会搞到的藏品,到手就已价值六位数, 现今更是上涨了一大截。
某人败家的本领响当当, 本来那时大可以送点别的东西, 比如有鉴赏艺术性的画作,或是首饰珠宝之类的物品, 但她非得彰显自己的“心意”,要显摆表现一番, 硬是弄了这么个四不像的土特色强行塞给南迦, 认为那样才叫重视, 还大张旗鼓胡乱安排庆生事宜,一度弄得南迦下不来台。
南迦最初就反感这份礼物, 讨厌高调夸大的方式, 抵触她的自以为是和不计后果的莽撞劲头, 当场便拒收,可后来还是留下了,被迫收着。
不过仅是收下, 很少用到, 一直将其束之高阁吃灰。
眼下这支笔掉落在桌脚, 像是被遗弃不要了, 纪岑安不由自主就较真, 非得没事找事。
大白天明亮的光束折射进窗户,透过书架的缝隙向里,打在这人背后,笼罩出一层朦胧的光晕。
“换新的笔尖,过两天就能修好。”南迦温声平和,还是那个答复,“没区别,还和之前的一样。”
冷战了几天,加之这一出,纪岑安惯会借题发挥,揪着问题不放。
“做笔的师傅已经走了,如今没人修得了。”
南迦说:“那家店没关,还在营业,有徒弟留着。”
“你故意的。”
“只是不小心。”
纪岑安得寸进尺,拐着弯儿讲:“以前就不喜欢,这次摔坏了正好报废,省得碍眼。”
南迦轻言:“不至于摔一次就报废。”
面上视若平常,有些可有可无,又不太像。
被触碰到了禁区般,纪岑安身体上的反应挺大,敏感又脆弱,白皙的颈侧都隐隐显现出很淡的青色纹路,都能瞧见如玉肌肤底下的薄弱经脉。
纪岑安死板:“已经不能用了。”
察觉不到她的情绪似的,南迦淡声说:“能用,可以再换。”
有点生气了,纪岑安眼神微沉,莫名得很。
“在你那儿,什么都能换新的?”
似是听不懂话里的深意,南迦接道:“一支笔而已。”
与压在面前的人不在一个频道,有意落后节奏,明明往常一点就通,现在却堵住了一头,对那些话只进不出,模棱两可。
“所以丢了也没关系?”
“只是掉了,没丢。”
“没区别。”
“有。”
巴掌大的角落转身都困难,两个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纪岑安不好好说话,再往前些,逼得南迦必须打直腰身,无时不刻都清楚感受着她暖乎的体温。
背后坚硬的触感冰凉,与前边的人形成明显对比。
南迦呼吸都随之慢了下来,未有太大幅度的动作,变得更加克制。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纪岑安语调略冲,变得难以捉摸,古里古怪的。
近在咫尺的脸庞带着积压了一段时间的戾气,蓄意的“报复”浮于表面,这人的情绪俨然与早上的不作为截然不同了,那层又假又空的伪装皲裂,露出里面的恶劣和烦躁。
前几天的闷声不响只是一时,藏着的才是该有的真实,更接近纪岑安的本性。
紧紧贴合在一处的柔软触感被无限放大,南迦拧巴,侧侧身子,不惯着她的臭毛病,反着说:“是,我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