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重拾(43)
大抵是人的劣根性作祟,心里总有那么点奇怪的情节使然,放不下生命里的第一个,也不愿直面现实,拉不下面子。
如果纪家再坚持几年,依照纪岑安的本性,可能又是另一个样。
感情无非就那么点事,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南迦也这样,待在纪岑安身边,亲密贴着她,与之纠缠不休,然而归根到底,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九点多快到十点了,她们这才起床,慢腾腾分开下来,依次进浴室洗漱。
南迦先赤足下床,捡起床边的睡袍披上,勉强遮一遮。
那件睡袍本是给纪岑安准备的,昨晚也是纪岑安在穿,但南迦不挑剔讲究,径直拿起睡袍就穿上。
睡袍还配有一条裤子,南迦没要,玉白的腿光着,半隐在衣料之下。
纪岑安晚几分钟起来,状态不是很足,觉少了,嘴巴都干干的。她抱着被子拢在胸口,迟缓地平复心神,许久才掀开被子,找到自己多余的那身旧衣服穿着。
仍旧不碰衣帽间里的牌子货,不打算接受。
一个小时后,二人到楼下餐桌前坐着,提早吃午饭。
上半天压缩成这么一顿,早饭的功夫都省了。
赵启宏上午出去了,不晓得在哪里,应该是要为老板办什么事,今儿是一位面容慈祥的做菜阿嬷接替他的位子,负责管理别墅里的一切事宜。
阿嬷年纪有些大了,记性也不太行,弄错了赵启宏的叮嘱。赵启宏一再告知,纪岑安不喜欢吃能见到的那种姜丝姜碎末,一点都不吃,让放菜时注意些,可阿嬷犯糊涂忘了这茬,不止一道菜放了这玩意儿。
饭桌上,南迦盯着面前种类丰富的食物,目光瞥过纪岑安右手边的那道放了一小撮姜丝的嫩滑兔子肉,眼见着纪岑安伸筷子过去,不挑食地从里面夹了一块。
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太多,连饮食习惯都能变。
纪岑安那么娇纵不可一世的作风,以前要是让她吃到姜味,做菜的那位肯定工作不保,她绝对会发脾气。可当下的纪岑安眉头都没皱一下,东西吃进嘴,还扒了两口饭,竟不讨厌姜了。
南迦从头到尾都没咋动筷子,食欲不佳,没胃口,中途喝了小半碗汤,米饭都没吃。
南迦的习惯倒没变,进食于她而言就是补充能量,无所谓口味和享受,每回都是少吃,点到即止,有饱腹感了就停下。
饭后无需她们收拾,自有帮佣干活。
离开了二楼,南迦就恢复成往常的模样,清冷如一,面容淡淡的,情绪波动不大。她不再把纪岑安当回事,下了床就撇开了,过后兀自沉心在自己的工作上,差不多了就到沙发那里坐定,翻看从公司带回来的报表和资料,有条不紊地干活。
妥妥的强人风范,游刃有余,处理起业务来得心应手,显然比曾经的那个清高艺术家高出了一大截,身上多了几分经过历练而沉淀下来的成熟韵味。
纪岑安站在不远处望了眼,无缘无故的,心里却突然生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感受。
早前习惯了站在那个高度看问题,现在跌下云端了,再看又是另一种感觉。
南迦自是能感受到纪岑安的视线,可佯作不清楚,连头都没抬一下。
她们的相处方式很怪,没有具体的准则,仿若是两个不熟识的陌生人,前两天里有过那么几次实质性的关系,如同心照不宣的特殊“友人”,可某种程度上,好像又算不上,差了些。
太阳开始向另一半边天空倾斜时,纪岑安外出了一次,有点事,必须出去。
不过她没告诉南迦,知道对方不关心这个,说了纯属自作多情,得不到应有的回答。
她出门,不开别墅里早就准备好的车子,硬生生步行半小时,走到外面的路边挤公交,中途换两次车,到医院才下去。
今下午阿冲老妈动手术,应该到这儿看看,聊表探望心意。
手术时间是在三点半,但需要病人和家属提前做准备,阿冲和陈启睿基本上清早就在忙活了,脚不沾地地打转悠,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下楼,再过不久又被医护人员喊过去。
俩年轻人都应付不来,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娃娃脸也是下午才去,比纪岑安晚到一段时间,手术都开始了才姗姗来迟。他把孩子带走了,避免小孩儿在病房里打闹影响大家,也是不让小宇害怕,算着时间过来。
阿冲老妈瘤子的位置并不偏,长在了比较容易取出的地方,加之单纯病变时间较短,手术时长预计不会太久,至多四个小时就能出来。
届时做完了,天都不会黑,也就太阳才落山没多久。
医院不允许有太多陪同人员守在手术室门口,直系亲属去一个就行了,别的人尽量不要跟着,尤其是小孩子,以免小孩儿不懂事捣乱。
纪岑安和陈启睿他们轮流站岗,每隔一小时换人陪着阿冲,另外两个则留在病房里带娃,期间顺便下去买点喝的上来。
阿冲在动手术前就止不住眼泪流,看着亲妈躺着被推进去,哭得就更凶了,不多时眼皮都红肿了。
陈启睿先到那边陪着,但这个暴躁直男不懂如何安慰人,全程一声不吭,除了守着阿冲哭,别的什么都没做,递一张纸巾都不会。
他蹲在墙边,心里烦乱,条件反射性要摸烟抽,可还没把烟叼进嘴就停下了。这里是公众场合,医院,哪能抽烟。
路过的护士撞见了这一幕,迎面就面色正经严肃批评他一顿,气得让他赶紧离远点,别在这里待着。
后面是娃娃脸去换下陈启睿,纪岑安把娃丢给陈启睿看护,自己下楼买包纸巾丢给阿冲,接着折回病房。
许是心里也不好受,陈启睿总想找点事做,找个人同自个儿讲话,于是甭管纪岑安愿不愿意理会自己,他不住地叨叨,讲着一些乱七八糟的。
陈启睿问:“你这几天住的哪里,重新找的房子?”
纪岑安冷漠说:“睡大街,露宿外边。”
陈启睿“啧啧”两声,肯定不信,说:“住的哪儿?”
定然不会告诉他,纪岑安不讲,眼神都不给一个,闻言,蹲下身拉过闷闷玩床单的小宇,为那破孩子擦擦花脸。
像是发现今天有哪里不一样了,小宇这会儿很安静,怯生生挨上纪岑安的胳膊,乖巧地小声对纪岑安说:“姨姨,我想找妈妈……”
纪岑安拍小孩儿的脑袋,忽悠道:“你妈出去逛街了,等会儿才回来。”
陈启睿站一边皮痒不舒服,又问:“找工作了吗?”
纪岑安说:“再看。”
“网吧那边肯定不招你了。”陈启睿说,废话一连篇。
也是他主动提起,纪岑安迟钝知觉,自己其实给陈启睿找麻烦了。毕竟原先是陈启睿给她找的路子,将她介绍到网吧工作,还是娃娃脸想办法把她安插进去,而她不辞而别,忽然就走了,必定会给其他人带来影响。
纪岑安这才想起来,迟疑须臾,转而问陈启睿网吧如何了,娃娃脸的工作有事没。
陈启睿说:“哦,那个啊,江添自己辞职了,也没干了,没啥影响。”
江添,娃娃脸的名字。
纪岑安长眼一抬,看向他。
还是被触动了,以为是自己导致的。
但很快,陈启睿不甚在意地解释:“那个工作本来也不咋样,他只是打暑假工,挣点学费,以前跟你一样,临时工,没课的时候才过去守着。”
江添还在读书,是附近某所大学的大三生。因为家庭压力和诸多方面的问题,他是中途休学再重考的高中,23岁“高龄”了才读上大学,如今和纪岑安同龄了,却还在边打工边供自己的读大学。
纪岑安不晓得这事,一直以来都当江添是早就出校园进入社会的那种,江添和网吧里其他同事也没讲过这些。
不提江添是哪个大学的,陈启睿接道:“他已经新找到工作了,在他们学校的饮料店上班,待遇比网吧好点。”
纪岑安嗯了声。
陈启睿说:“那边好像缺人,最近招工,要找几个长期工。”
讲完,又瞥了瞥纪岑安,意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