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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欢重拾(133)

作者:讨酒的叫花子 时间:2022-06-18 08:26 标签:强强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成长

  将白色大众停在镇子外,纪岑安步行进去找到位于镇子东边老街后方的周家。
  一处墙皮剥落了大半的平层矮屋, 表面烂得像等着拆迁的危房, 但里面还好, 打理得很干净,比城中村的租房条件强多了。
  纪岑安是临时上门, 没有提前告知。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镇上的作息不比大城市,这边天一黑基本就不运作了,黑乎乎的昏色落下, 周家附近连照明的路灯都没有, 只能趁夜幕降临前赶紧过去。
  纪岑安敲门时, 周家祖孙两个已然上床歇着了,开门见到是她,一老一少都愣住了,不知道她咋找上来的,还以为是在外头打工的阿冲、陈启睿三个出事了。乍然吓了一跳,老妈抻长脖子往外瞅, 没发现别人, 当即脸都白了。
  小宇那孩子扒在门后往外看,瞧见是纪岑安, 崽子立马瞪圆眼睛,迷糊好奇地打量了会儿,先奔过来就张口喊:“姨姨。”接着冲上来抱她大腿, 步伐摇晃地栽她怀里。
  这时倒不认生了, 好些天没见, 还是挺稀罕纪岑安。
  接住孩子,纪岑安单手将小宇拽胳膊上抱起,招呼老妈:“婶子。”
  而后解释来意。
  上门造访是中途起意,真实的原因定然不能坦白告之。
  胡编的借口,路上就想好了说辞——办事途径镇子,因而过来看看祖孙两个。
  老妈放下心,客气迎纪岑安进家门。
  两方是相识,要打探二十几年前的过往不难,比找老太容易。
  进去了,寒暄一番,后续的打探进行得极其顺遂。
  老人家对纪岑安不设防,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假,一听她是趁中秋到镇上扫墓来的,特地大老远赶到这儿,竟信以为真。
  纪岑安圆谎:“我不在这儿长大,不了解地方,来了才知道是这里。”
  也没听出不对劲,老妈问了两句,忙着下厨煮醪糟蛋,非得热情招待她。
  来着是客,何况是在医院照顾过自己的、女儿的朋友。
  醪糟蛋煮好了,趁热端上前,老妈殷切问:“小灿你哪家的?”
  好奇她给谁家扫墓,想着以前没见过。
  纪岑安也实在,径直道:“二爷家。”
  啪嗒——
  碗摔落在地,瞬时四分五裂。
  没指名道姓,没说具体的哪门哪户,仅是一个泛指的称呼。
  但这三个字足以让老人家错愕,惊诧僵在原地。
  望着地上稀碎的白瓷片,纪岑安抬抬眼,对上老妈讶然的眸光,不意外地轻声说:“婶子,我来向你打听点消息。”
  ……
  入夜后的偏僻小镇沉寂,四周乌漆嘛黑。
  周家的屋子五间房,中央是客堂,两侧都是杂物间和房间。
  小地方没那么讲究,纪岑安被安排到曾经阿冲的婚房过夜。
  待重新哄小宇睡下,收拾完客堂的地上,老妈才进来,找了个凳子坐下,浑浊的双眼盯着纪岑安看了片刻,无奈叹一口气,一一将实情道来。
  不大记得清细节,只能挑拣着说,讲一讲还有印象的那些。
  “那个时候还没有阿冲,她爸刚上门到这儿,启睿也才也一点大。”
  “有一年启睿爸在广东出工,到工地干建筑,上架子不小心掉下来没了,他妈妈……以前好多人不领证的,过不下去就散了,再找个人就能走了。”
  “陈家上头没老的,养不了小娃。”
  “二爷……陈二就是那时回来的。”
  ……
  “他叫陈展中,不是亲的陈家人。”
  “是启睿他奶捡的,别个扔掉不要的。”
  “比启睿爸小一岁。”
  ……
  “那会儿不像现在,丢孩子不好管,镇上也没什么城里那种可以收留孩子的机构。”
  “找不到是哪家的,启睿他奶舍不得,怕再扔出去就饿死了,于是留着自家收养,正好给启睿爸做个伴。”
  “可那孩子皮实,从小就不好管,打都打不规矩,总惹是生非,年轻时又在外面犯事,还坐牢了。”
  “陈家跟他断绝关系了,把他赶了出去。”
  ……
  一个俗套老掉牙的故事,简单说来就是捡来的儿子养瘸了,但被赶出家门后又浪子回头,去了外面终混出人头地。
  可惜那个年代坐牢是大事,尤其是在人言可畏的小镇上,无论陈展中后来再怎么出息,陈启睿他奶还是接受不了他。
  “据说是出国了,到外头发的财。”
  “好像做的倒卖生意,赚了不少。”
  “他第一次回来时带了个姑娘,白白净净的,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娇小姐,城里来的。”
  “带回来要结婚,进门就让启睿他奶做主。“
  “可把他奶气得……”
  陈展中做事太随意浪荡,不考虑其他人的处境,往往想一出是一出,本来坐牢的事就是两代人的芥蒂隔阂了,后面又搞出个私奔结婚的事,那无异于火上浇油。
  何况城里那个所谓的有钱人家也不答应这桩婚事,不同意单纯的小女儿和一个吃过牢饭的、混混出身的瘪三小老板在一起,认为那样有辱门风,肯定是陈二花言巧语蒙骗了女儿,坚决反对。
  结果谁成想,陈二竟直接把姑娘拐跑了,打算在养母的见证下办酒席结完婚就领着娇小姐出国过日子。
  自那以后,陈家就更容不下陈展中,思想保守的陈启睿他奶拆散不了这对爱意上头的鸳鸯,便又把陈展中赶走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更不受他的孝心和钱财。
  再后面,大约是第二年的冬天,陈启睿他奶就死了。
  陈大因此而记恨陈展中,认为老太太一辈子心善,但偏偏受了老二那么多气,为他操劳担忧二三十年,到死也没能享受到这个养子的孝顺,因此记恨陈展中,连上坟都不肯他来,到出意外摔死为止都还是不原谅这个兄弟。
  陈家没其他人了,陈启睿就只能托付给陈展中,所以陈展中就带着已经是老婆的娇小姐从国外赶回来,准备带走陈启睿顺道回来祭祖上香。
  至于为何要住江家的旅馆,则是那时的娇小姐刚生产完,以及随行的队伍里还有别的孕妇,陈家才横死了一个壮年男人,旧俗认为死人的晦气对小孩孕妇不吉利,便安排这群人到江家旅馆住宿。
  “当时来了好多人,一溜溜的小车。”
  “办完丧事,大部分都走了,只留下陈二几个。”
  ……
  “另外那个女的,在丧事结束的第二晚就生了,可惜生出来却是死胎。”
  “唉。”
  “也是造化,可怜。”
  “我也没见着,不晓得是不是被启睿他爸冲撞了,那阵子我生病在家没出去,都是我家那个还有阿冲她爷在帮忙跑。”
  “后一天阿冲爸爸没过去,陪我去卫生院打吊针了,那边不知怎么就失了火。”
  “一个都没救出来,全折里头了。”
  “火烧太快,来不及救。”
  ……
  “后面是城里那家人来处理的,也没把陈二他们带回去,都埋这边了。反正就那样,派出所来了几个管事的,找我家那口子问问话,再问问江家的老的,没调查出什么就结案了。”
  纪岑安寡言少语,半晌,低声问:“那之后陈启睿和江添呢?”
  “没接走,都留着了。”老妈摆摆手,有些感慨,“小添还有爷奶,有人照看,他肯定不走的。启睿……启睿就跟着大家一起过了。那孩子都能下地了,也不难带,养他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其实不费事。而且他初中了以后政府也出力,国家供他读书,也还好。”
  城里那户有钱人家再没出现过,甭说带走陈启睿帮忙抚养,自此后连影儿都没有一个。
  谁都不了解陈展中在外头是哪样的,更无从知晓别的方面,一场大火带走了全部,渣都不剩。
  这么多年过去,陈家的悲惨俨然连茶余饭后的谈料都不是,没人关心那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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