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仲夏夜(41)
柑橘香氛的气味在灯下散开,热水漫至胸口,浑身的倦意都被勾了起来,岑樾靠在周为川胸前,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
感受到周为川的手掌稳稳地扣在身前,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睁开眼睛,侧过脸亲了亲他的下巴,开口道:“周为川,你今天开心吗?”
“你喜不喜欢和我一起玩?”
很像小孩子抛出的问题,但岑樾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他谈恋爱不考虑结果,只遵循当下的感觉,所以很在意两个人是不是都能在对方身上找到快乐和新鲜感。他始终觉得恋人就像玩伴,在一起开心是最重要的。
没有等很久,他听到周为川说,喜欢。然后他笑了,张开唇瓣,和他吻在一起。
水面轻晃,四肢在水下亲密交缠。
第37章
整个十月,还有十一月初,岑樾都在工作之余抓紧一切时间,用来“玩”。
庄亦白心情郁闷,下意识想逃避齐蔚,他就尽量多陪陪庄亦白,乐队演出也参加了几次;周末时不时出去徒步爬山,或者找临近的城市短途旅行。
周为川那边渐渐忙了起来,周内常常需要加班,好在周末至少能休上一天。
两人热恋的状态还在持续升温,周为川有空的时候会带着岑樾一块去打网球,手把手教他练发球,岑樾也会邀他穿街走巷,到胡同深处的私房小馆吃饭。
岑樾是这方面的专家。
总有人说北京没有好玩的,也没有好吃的,他表示不赞同,北京只是有很多好玩好吃的地方,一般人找不到而已。
如果两个人都忙,岑樾则会选择在晚上加班结束后去找周为川,和他在附近的城市公园散步。
公园里有个露天的大舞台,每到晚上,住在附近的大爷大妈们便聚集在这里跳舞。女士围上鲜艳的长裙,裙摆飞扬,男士搂着女士,跟着音乐摇摆,旋转。
岑樾起了坏心,拉着周为川躲在一处没有路灯的角落,听着舞台方向传来的音乐,教他跳交际舞。
每次步子乱了,停下来,岑樾准备要重新数拍子,周为川便稳稳托着他的腰,低头看他。
那双眼睛漆黑沉静,岑樾有时竟会被他看得害羞。
他感叹自己怎么会被勾出这样的反应,不甘服输的小心思因此腾起。最后他放弃了跳舞,伸手摘掉周为川的眼镜,环住他的脖子吻上去,越吻越深,眼镜腿勾在他指尖摇摇欲坠。
“又去哪玩了?”
周为川接起电话,听到那边传来的尖叫声,并不意外地笑了笑。
“庄亦白突然想玩过山车,我们就来游乐场了。”岑樾刚玩完第二轮下来,还有些喘:“好想你,今天晚上加班吗?”
周为川说不加,他便开始计划:“那我去接你下班吧,想吃你做的面条。”
周为川做面条的手艺极佳,无论是汤面还是打卤面,都得心应手,也说不上是哪里特别,总之是一种能轻易勾起人食欲的家常味道。
空闲的时候,他会亲手擀面,时间紧的话,会提前去超市买鲜面条,实在临时起意,那岑樾就只有挂面吃。
不过只要是他做的,岑樾都很喜欢。
“谈恋爱其实就是吃喝玩乐,能玩到一起,吃到一起,聊到一起,基本上就够了。”
岑樾这样对庄亦白说,不等庄亦白反应,他喝了口可乐,补充道:“但是你和Vivi情况特殊,还是要好好考虑,我也不能瞎给你出主意。”
“我知道……”庄亦白垂着脑袋叹气:“老不见他我总觉得怪怪的,等下我想去找他待会儿,你不用管我了。”
“我陪你去,等你俩聊起来不尴尬了我再走。”岑樾搭上他的肩膀,往游乐园出口走。
总体来说,岑樾最近的生活过得还不错。
天气预报说下周要开始大风降温,意味着北京即将入冬,他打算抓住秋天的尾巴,去北海公园见两位“老朋友”。
没想到临出发时接到电话,岑老爷子突然发高烧,送往医院治疗了。医生判断没有大碍,只是最近睡眠不好,加之换季容易体寒,身体一下子没抗住。
虽然说是输两天液就能出院,但全家上下还是被惊动了,岑樾撂下电话就直接赶到了医院。
他耷拉着眼角,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外公训了一顿:“小兔崽子哭丧着脸干什么?我本来啥病没有,这下可是要被你们愁出来了。”
“过来给我削个苹果,削好看点。”
岑樾看他精神头不错,脸色也红润,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乖乖坐在床边削起了苹果。
苹果还没削完,岑言推门进来了。
岑言说话做事一向叫人找不到疏漏,他给老爷子安排了全套检查,又将病房里的加湿器换成了新的。老爷子嘴上嫌他多此一举,心里还是很熨帖的。
孙辈里,他最放心的和最不放心的都在这儿了。
今天是周六,岑樾原计划中,周为川会在开完会之后接他去北海公园,然而计划打乱了,这时候再去已经来不及。
他问周为川能不能来医院接他,周为川欣然答应。
岑樾打完电话,从楼梯间推门出来,正想回病房再陪外公聊一会儿,只见岑言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目光静静地投向自己。
“悦悦,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
“……”岑樾感到一丝别扭,但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在他身旁坐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累的时候,都会想起我们小时候。每天放学以后,只要能和你在胡同里闲逛一会儿,就什么烦恼都不记得了。”
岑言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西装被压皱了,完美的面具浮现出一丝松动:“现在的生活像套着枷锁,好像实现了很多目标,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岑樾看着他,一时无言。
他对岑言早已失去了年少时那种朦胧的好感,但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难免触动。
原来岑言这样的人也会陷入虚无和茫然。
他想或许每个人都需要在生活中找一种平衡,要在必要时刻屏气蓄力,闯过重重关卡,也要学会温和放松地吐息。他又想,周为川就是那种特别会“呼吸”的人,像树一样向上生长,向下扎根,他在不知不觉中教会自己很多。
“哥,你已经很优秀了,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有个人和我说,如果你觉得不自由,可能是因为你对自由太执著了,把对它的定义框得太死,所以更难实现。”
他把周为川说过的话,按照自己的理解,转述了出来。
岑言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悦悦最近有在恋爱吗?”
“嗯,谈了有一段时间了。”
岑樾坦诚道,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周为川已经到医院门口了,附近不好停车,他得快点出去。
见他要离开,岑言也跟着站起来,说:“对不起悦悦,我没有要越界的意思,只是觉得和你待在一起很轻松。”
“我知道。”岑樾点点头。
岑言理了理西装下摆,又恢复成那个别人眼中年轻有为、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的小岑总:“以后工作中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傍晚时分,两人一同走出医院。
岑樾的卫衣帽子翻了出来,岑言走在他身后,帮他整理好了,他晚上还要谈生意,出门便上了助理的车。
医院附近车流量大,岑樾看了一圈才找到周为川的车。
“刚才在跟谁拉拉扯扯?”
周为川利落地调头,目光落在后视镜,从岑樾上车起就没分给他。
拉拉扯扯,岑樾差点笑出声。
“啊,你看到了?那个是我表哥。”岑樾努力控制着嘴角:“没拉拉扯扯啊,是他看我帽子乱了,顺手帮我整理一下。”
“嗯,晚上去哪?”
岑樾想了想,说:“去我那吧。”
他和周为川这周没怎么见面,好不容易能腾出一整天的时间待在一起,无论有什么别的计划,大概率都会泡汤,然后把时间和精力全部花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