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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航仲夏夜(15)

作者:八分饱 时间:2024-05-16 08:40 标签:年上 因缘邂逅


第15章
  岑樾第一次坐周为川自己的车。
  车内很干净,坐垫为成套的灰色,车载香薰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没有多余的装饰,除了后视镜上挂着的一枚钥匙扣。
  起先岑樾没看出来那是什么,只发现它有些年头了,边缘的金属泛着锈色。等到车子启动,钥匙扣随之晃动,转了一个方向,正面朝向他,他才看清楚那上面掉漆的字体——“2003  航天成就纪念章”。
  二十年前的纪念章……岑樾若有所思。
  挂在车里,每天都能看到,大概是对周为川挺重要的东西,不知道直接开口问的话,他会不会说。
  周五晚上的北京尤其拥堵,各个交通线上都挤满了回家的人,被标红的路段在地图上形成密密麻麻的点。
  不出所料,两人又被堵在了高架上。
  虽然是搭别人的车,但岑樾一点不见外,打开车载电台,调至交通广播,而后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高架桥旁是一片居民区,大概是周五的缘故,大部分人选择早早下班休息,高层公寓的窗子亮着大半。光线透进车内,岑樾从车窗模糊的反光中,看到自己脸上的妆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周工,你车上有湿巾吗?”他问,“突然发现我的脸好滑稽,妆都花了。”
  周为川说:“抽屉里应该有,你找一下。”又看向他的脸:“还好,不滑稽。”
  “什么啊,我看你是对人类的长相不敏感,不管什么样子都觉得还好、差不多。”
  岑樾笑着打开抽屉,翻找湿巾时,一盒印着研究院logo的明信片掉了出来。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他问周为川。
  周为川偏头看了一眼,说可以:“这是上次来学校做义工,工会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院史馆的文创明信片,没发完,剩下了一些。”
  “不过我觉得还是带棒棒糖更合适,明信片上印的内容小孩子都看不懂,当然不感兴趣。”
  明信片是成套的,每一张正面的文字和配图都不一样,车里光线暗,岑樾便打开手机手电筒,一张一张看过去。
  毕竟是研究院的文创产品,主要意在介绍院史、导弹发展史、导弹之父等等,用词十分专业。岑樾看得云里雾里,感觉自己就是周为川口中看不懂内容的小孩子之一。
  其中有一张印得不清楚,字体糊成一片,只能辨认出“红旗二号”四个字。
  “周老师,‘红旗二号’这张,讲的是什么啊?”
  “‘红旗二号’是地空导弹,主要用于拦截敌战机,67年成功击落了一架入侵的美制U-2高空侦察机。”
  周为川说得简短,信手拈来,像是把官方的介绍文字背下来了。
  岑樾发现自己很喜欢听他讲自己领域的东西,喜欢他那种低调谦和,却又随时可以侃侃而谈的自信。周为川和他身处的世界像一只神秘的大衣柜,开了一条缝,朝他伸出充满诱惑力的引脚,害他忍不住靠近。
  他整理好明信片,放回盒子里,视线又不自觉落在后视镜上挂着的钥匙扣上。
  “周工,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份工作,是很早就感兴趣了吗?”
  “我听说做这一行很多是出于情怀?”
  这次周为川迟疑了两秒:“不是吧。”
  周为川五官锋利立体,再加上硬朗的轮廓和身形,导致他不笑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冷的,但他笑的时候居多,谈话间又带着点幽默,所以整个人的气质还是偏温和挂。
  说完那句语气平平的、模棱两可的话,他笑了一下,仿佛在过渡和切换,接着说:“一开始可能有,但所谓的情怀更像是套话,日子久了,它也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
  “那这个钥匙扣呢?”
  不等周为川开口,岑樾又小声补了句:“可以问吗?”
  他的顾虑或许是多余了,周为川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答道:“是我父亲的。”
  和岑樾猜到的差不多。他感觉此类情怀通常需要上一辈的耳濡目染,譬如他家多是些在商海里打拼的生意人,利益至上,是不可能把下一代往苦累多、回报少的行业里送的。
  “你父亲也是航天工作人员吗?”
  “嗯,算是。”
  堵车的时候很适合聊天,岑樾问了周为川许多关于工作的事,不是工作内容,而是关于他如何平衡工作和生活,还有健身锻炼。
  不知不觉,车子驶出拥堵路段,周为川回答完他关于“怎么抽出时间运动”的疑问,笑道:“你今天怎么了,突然问这些?”
  岑樾舒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我准备去家里的公司上班了。”
  “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去实习一段时间,至于以后到底要不要定下来,就再看吧。”
  “我散漫惯了,可能一下子适应不了上班。”
  交通广播的两个主持人照例互为捧哏,在实时路况中插播笑话,周为川安静听岑樾说着,把电台调到了经典音乐频道,即从吵闹的人声切换到老歌。
  “慢慢来吧。你年纪还小,可以选择的路很多,不用焦虑。”
  岑樾揪着安全带,偏头看他:“啊,我没有焦虑。”
  他一直明白自己从出生起就是幸运的少数,如果这样还要焦虑现状,也太不像话了。
  “我知道你没有,”周为川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继续保持。”
  电台是通勤路上的最佳伴侣,尤其对于北京这样庞大的城市。交通网发达,擦肩而过的人太多,没有谁会在意谁,冷漠中如若不穿插温度,路就太难走了。
  岑樾喜欢听老歌,旧的旋律和歌词总能不知不觉抚平情绪的褶皱,周为川调台后,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肩膀沉下去了些,不再紧绷。
  他像只窝在主人身边的猫,无论如何自觉矜持,都还是会无意识地放松,甚至露出肚皮。
  抵达周为川公寓的地下车库,岑樾跟着周为川,找到了自己的那辆越野车。
  “对了,开始实习之前,我打算约朋友一起出来聚聚,周工你要不要来?”
  周为川微微挑眉:“上班前要办个告别自由派对?”
  “其实只是找个借口喝酒。”岑樾单肩背着琴,斜靠在车旁,像个爱插科打诨的高中生,没正形地笑,一点看不出在台上优雅的样子:“怎么办周工,你应该已经发现我是个酒鬼了。”
  周为川倒是穿得端正,站得挺拔,但斜插在包里的一支粉玫瑰似乎出卖了什么。他打趣道:“没见过喝不了白酒的酒鬼。”
  地库里空旷无人,说话略微有些回音,一来一回间,莫名暧昧。
  岑樾眨了眨眼:“那你来吗?”
  “不确定,到时候再说。”还是和上次一样,周为川不轻易许诺,他把车钥匙递给岑樾:“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指尖短暂地相触,岑樾看着他的眼睛说:“晚安,周工。”
  ……
  岑樾是真要办一个结束自由生活的派对。
  他计划至少实习到春节前夕,这样过年时就能给外公汇报点自己的“成长”,好让他高兴,同时这将是他毕业以来第一次体验三个月以上的固定生活。
  而固定是岑樾最讨厌的东西,没有之一。
  这个派对也不只是岑樾自己想办,庄亦白等一众好友皆是热情高涨,毕竟岑樾可是要去当“社畜”了。
  他们有的好奇岑樾在公司会如何装模作样,有的打赌岑樾能坚持多久不跑路,还有期待看到岑樾和他的表哥兼上司岑言融洽相处的。
  显然,最后那位就是庄亦白,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感觉你和谁都能有一腿,唯独那个天菜,我每次看到你和他站一起,都感觉中间有道结界,根本来不了电啊。”
  庄亦白认为自己的观点十分客观,问身旁正在专心擦酒杯的齐蔚,齐蔚表示不清楚,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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