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仲夏夜(30)
岑樾伏在枕头上,看着他处理好纸巾,回到自己身旁,靠在床头的姿势很放松,带一点事后的疏离。
他一向坚守原则,从不碰烟,也拒绝二手烟,但不知为何,突然想看周为川抽烟。
“周为川,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他朝周为川那边挪了挪,手搭上他的腰。
“十四五岁吧,具体记不清了。”
周为川轻轻抚摸他的肩膀,很温存的举动,岑樾也顺势靠近,脸挨着他的腿,嗅到很浓郁的精液的气味。
他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去。事实上,整个房间都是他们弄出来的味道,现在也没人提出要去洗澡,或者开窗通风,没疯够似的。
但外面的雨应该是停了,不知道今晚还有机会看到月亮吗?
岑樾感到些微的困意,正胡思乱想着,周为川低沉的嗓音又从上方响起:“应该是初中某天逃学,脱了校服,装作成年人去买烟,蹲在河边一根一根点着玩,呛了几次就学会了。”
“你……”他没想到周为川愿意继续往下讲,回过神来,不禁弯起眼睛,在他腰上戳了一下:“原来你真的是坏人啊。”
“你的文身是什么意思?”
周为川偏头看他,很自然地继续问,好像亲密过后理应交换一个秘密。
岑樾左边锁骨下方有一串字母文身——Sólarfri,暗红色,线条很细。
“是冰岛语里一个很有意思的词语。”他解释道:“意思是‘阳光假日’。”
“大概就是……一场因为阳光太好而随机释放的假期。我去冰岛旅行时,偶遇了一家暂停营业的餐厅,门口挂着指示牌,上面只写了这个词。”
“我理解的是,因为今天阳光格外好,所以就算是工作日,也要随心所欲地放假,去闲逛,去看日落,去通宵喝酒庆祝,去随便做些什么爱做的事。”
他揪着床单一角,深呼吸:“我希望我的人生也是这样。”
“都说不要轻易去文身,因为想洗掉很难,也很痛,不过我应该不会后悔。”
听他讲完,周为川问:“还有别的吗?”
“你是说文身?”岑樾愣了下,“没了,就这一个。”
“耳洞我也只有一对。”他侧过脸,给周为川看自己的耳垂,“本来想过要不要在耳骨上打一个的,但我对穿孔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耳骨恢复起来又麻烦,就算了。”
对岑樾来说,穿孔、文身这些事,体验一下就够了。他虽然天性叛逆,许多行为和想法不合主流,但从来不会执著于此,更不会把这些当做精神寄托。
“嗯,挺好看的。”周为川的手从肩头离开,捻了一下他的耳朵,“文身和耳洞都是。”
岑樾抬头和他对视,没忍住笑了出来,心说这是在补上夸奖吗?
“没有事后烟,想要事后吻,周老师。”他说。
他抬起胳膊,要周为川低头吻自己,见周为川不给反应,便有点气恼地直起身,跨坐到他腿上,捧着他的脸,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浴室很宽敞,温度刚好,光线舒适。
岑樾泡在浴缸里,皮肤微微发红,浑身都处在一种轻飘飘的松弛中。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的主场。
虽然今晚好几次攻守易势,但最后好像还是他占上风。
他趴在浴缸边缘,看着不远处淋浴下的周为川,欣赏了一会儿身材,方才开口:“周为川,你知道我对你一见钟情吧?”
水声掩映下,那人的回答模糊地传过来:“知道。”
他又闭着眼睛泡了两分钟,而后从浴缸里站起身,迈到瓷砖地面上,白皙的脚踝湿淋淋的,印下一串水痕。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说完,他又追加了条件:“不许反问,不许让我决定,也不许含糊其辞,我要听你的实话。”
从浴缸走到淋浴不过几步路,他想这可以算作给周为川的考虑时间。
等他全身赤裸地站到周为川面前,隔着有形的热的雾气,无形的烫的情欲,他听到周为川说:“恋人关系。”
第28章
这晚,周为川留宿在岑樾的公寓。
T恤和裤子都不能穿了,岑樾把它们和自己的一起,扔进洗衣机里,关上仓门前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周为川:“介意吗?”
周为川裸着上身,穿一条岑樾的运动短裤,说:“不介意。”
洗衣机滚动时,岑樾带周为川来到露台。
北京已经步入最好、也最短暂的季节,雨过之后,夜空蓝得很纯粹,空气清新湿润,搀入淡淡的泥土味,虽说仍有几片阴云遮住月亮,但不影响这个秋夜的完美。
夜已经很深,三十二层公寓的亮光成为偌大北京城中极度渺小的一点。
周为川是先去琴房捡起了自己的外套,披上后才走到露台,站在岑樾身后。
远处高塔上的红光一闪一灭,岑樾俯身靠在围栏上,头发被风吹乱,衬衣也鼓满了风,像是会被风带走的精灵。他没系几颗扣子,后领也松垮,露出后颈上几道浅浅的红痕,周为川伸手帮他整理,指腹也擦过自己制造出来的痕迹。
“周为川,和我谈恋爱特别好,你不会后悔的。”
周为川挑眉:“哦?”
岑樾转过身,手腕搭上他的肩,歪着头看他,眼中含笑:“因为我从来不让自己后悔,所以你也不会后悔。”
逻辑不通的一句话,由“我不后悔”何以推导出“你也不后悔”。
在数学题里,属于解题步骤不全,缺乏公式和定理支持的错误,但周为川却不纠正。
他喜欢岑樾身上这股劲儿。
显而易见,他们身上存在巨大差异,可能引发矛盾分歧,可也是这些差异,拧成了两股劲儿,像磁铁的正负极,在每一次交手中互相吸引。
所以说,所有的理由都不过一句: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像琴房散落在地的谱子和模型,说不清为什么产生了联系,但有了以后就很难再划清界限。
他扣着岑樾的后腰,将穿得单薄的人揽入怀中,像拥住了一团冷空气,听到他说:“我会对你很好的。”
“嗯。”
“我实习赚的钱都给你买花,买礼物,我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嗯。”
“我可以给你摘星星,捞月亮。”
越说越不着调了。周为川拍了下他的后腰,意思是叫停,但岑樾假装没接受到信号,搂紧了他的脖子,身体贴得更近。
“因为我现在真的特别爱你。”
他在周为川耳边说的这句话,温热的呼吸和冰凉的空气混在一起,说完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耳后。
“要是更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二十岁……或者二十一岁。”
那时候他更疯一点,也更自由,白天在地下车库玩摇滚,晚上闷在琴房练巴赫,设计出许多天马行空的创意。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体验,用来恋爱,他的生命力接近饱和,随时能溢出色彩,泼洒出一幅画。
为什么突然希望自己是二十岁,可能是觉得时间不够用,而他想和眼前这个人做的事情又太多。
“你现在也很年轻。”风很凉,周为川的掌心很热,纵容他的靠近,几乎将他托在掌中,双脚都离地。
岑樾看着他的眼睛,有片刻的愣神,然后摸着他的眼镜框,说,好吧,又说,我爱你。
然后他们再度吻在一起。
身后是沉睡的城市,和无星也无月的、浓郁的深蓝。
不需要适应,岑樾觉得他和周为川已经飞快地步入热恋,而之后的一周,他也确实践行着自己所说的,会对周为川很好。
实习生活并不轻松,因为岑建宁有心要锻炼他,他的工作任务比许多正式员工还要重,另外还要跟着跑应酬,学着谈生意。忙碌之余,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恋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