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仲夏夜(40)
学生时代的经历还是给庄亦白留下了阴影,他以自己恐男为理由,拒绝谈恋爱,岑樾则是恋情不断,只不过每段都谈不长。
不变的是,他们两个从来没分开过。
第36章
齐蔚也兴致缺缺地回房间了,剩下岑樾和周为川,沿盘山步道散步。
路灯连成线,也连起山腰上亮着零星灯光的平房住宅,因为在高处,还能看到一点落到地平线附近的夕阳。
拐过一道弯,一家经济型酒店映入眼帘。
正是秋游的热门时间,景区接待的游客很多,各种消费层级的都有,相比清净的度假山庄,这家酒店的游客可以说是爆满。
酒店会做生意,在公共区域安排了不少活动。
入夜后,前院点起了篝火,旁边还搭了一个临时舞台,放着音响和立麦,还有主持人热场。
其中有个大学生旅游团,十几个人,里面有一对情侣,男生跑上去,给女朋友唱了一首《私奔》,嗓子都吼哑了。女孩也是热情开朗的类型,在下面带头,用手机的手电筒当荧光棒,现场顿时变成了小型演唱会。
其他人也被气氛感染,纷纷点歌上去唱,不管跑不跑调,只管尽兴。
岑樾觉得有趣,索性拉着周为川混入其中,在篝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白天太阳大,岑樾只穿了件打底背心,外面套运动卫衣。入夜后气温降了近十度,夜风也起来了,他这身有些顶不住,幸好是挨着篝火,迎面摇曳着的热中和了冷。
“他们都好年轻啊,刚上大学的样子。”岑樾看着台上唱着搞笑歌曲的男生们,随口感叹了句。
周为川失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感叹别人年轻,抬手按了下他乱飞的头发,说:“你也很年轻漂亮,怎么总爱说这种话?”
“希望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岑樾抬头看他,也看他眼里的自己。
木屑炸开一簇小小的火花,映在男人深邃的眼中。
不远处,酒店搭起的“盗版”经幡在风中飘动,代表五行的五色绢布都被搞错了,不过也没人会在意这些,气氛到了就好。
不知怎么,岑樾忽然觉得心神动摇,像被撩到了似的。
他附在周为川耳边,清了清嗓子:“我也想上去给你唱一首《私奔》,你想不想听?”
周为川短促地笑了声,刚要开口说什么,手机响了,是在实验室加班的同事打来的,估计是有急事要问。
他起身离开人群,接听电话。
歌曲接力还在继续,似是呼应此刻的氛围,篝火燃得更旺了,大学生中,欢笑声和碰杯声不断,还有小孩在一旁嬉戏打闹。岑樾托着下巴,看着周为川站在经幡前高大挺拔的背影,一身黑衣仿佛融入了夜色。
这一瞬间的这一幕让他改了主意,不想唱《私奔》了。
前一个人唱完了,舞台暂时空下来,他起身走向主持人,和他说了个歌名,然后走上舞台,调整立麦的高度。
《风马》,郑钧一首挺新的歌。
比《私奔》晚出生了将近十年,也比《私奔》冷门许多。
许多摇滚歌手在年轻时追求强烈的旋律和唱腔,发声方式太费嗓子,年纪上去后,嗓子退化快,温和的味道便越来越多。
这倒也符合时间打磨一个人心性的规律。
《私奔》是渴望一场两败俱伤,在欲望的城市将爱情当做最后的信仰,唱腔接近于嘶吼。而《风马》更像尘埃落定后的娓娓道来,学会包容、理解和放下,不再需要穿过荆棘去寻找自由之地,自由已经落在心底。
许多乐评人都说这是很有禅意的一首歌,脱离了传统意义上的摇滚,在唱生命的本真。
岑樾几年前便喜欢上了这首歌,但现在不只是喜欢,他还觉得这首歌和周为川很适配。
前奏响起,他握住话筒,望向周为川的背影,忽然看到他转过了身,于是远远和他对视,笑着唱出第一句。
“自由地奔跑,在梦中的世界。”
“空行在细语,慈悲的月光。”
火焰的暖光映着他的脸庞,他每一次笑,每一次低头,每一次蹙眉,都格外生动。
岑樾上大学时玩乐队,当过主唱,还临时顶替过贝斯手的位置,到现在也经常上台演出。他不管到哪都不怯场,甚至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台风,随性、随心,便是他的关键词。
没唱几句,台下的游客就觉察出这人不是业余人士,十分卖力地挥动着“荧光棒”,气氛又被推上一个新的高潮。
唱到副歌时,只见周为川打完电话,朝舞台的方向走来,在人群边缘站定。
又是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角色。
他站在研究院的露台花园,周为川站在二楼阳台;他站在音乐厅的追光下,周为川站在观众席最后;还有此时此刻。
岑樾分不清谁在舞台上,谁又是观众,心脏无端开始狂跳。
他拉开卫衣拉链,任由风穿透衣襟,闭上眼睛,离话筒更近了些,仿佛身在辽阔天地,自由触手可及。
最后一句,他拆下立麦上的话筒,张开手臂,像是要唱给无边夜色,唱给天地和众生。
即便他是这么年轻,对生命的感悟还很有限,但也正因如此,他唱出的自由透着一股纯真和野性,区别于岁月磨砺出的大彻大悟。
“如火般的风马,把痛苦欢乐都尽情抛洒。”
台下有人起哄让他再来一首,他笑着摆摆手,跳下舞台,径直朝人群外围走去。
周为川还站在那里,眼底带着淡淡的笑。
等两人面对面,周为川便微微俯身,欲将岑樾敞开的拉链拉上。
光线暗,拉锁头不好对准,他试了两次才成功,然后将拉链拉到最顶端,贴着岑樾的下巴,指腹有意无意地轻轻蹭过。
这一整套的动作太温柔了,比他为自己打蝴蝶结时还要更甚,岑樾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的拉链是拉好了,他又伸手拽开了周为川的,环抱住他的腰,紧紧贴着他的体温。身后还有不少游客,兴许会有目光投过来,但他从来不在意这些,也确信周为川和自己一样。
“我唱得好吗?”
“很好听,”周为川啄吻他的耳朵,像衔住了那枚音符形状的耳钉,“歌也很适合你,我之前没听过,但伴奏一响就觉得是你会喜欢的歌。”
岑樾仰起脸看他:“但是我的音色比较亮,唱这首歌好像会显得……幼稚?”
“下次可以试试感冒的时候唱。”
这话像是在开玩笑,但岑樾却认真地听进去了,因为这和他喜欢的歌,以及想要实践的设想不谋而合。
仿佛一个惊喜向他砸过来,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周为川,眼睛很亮:“周为川,我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
周为川捻起他耳边飘动的一缕头发,只“嗯”了一声,似乎对背后的判据不感兴趣。
“我觉得你特别懂我,虽然我们好像一点也不像,但是……”岑樾说到一半,突然找不到适合的词,干脆直接去吻周为川的唇角:“周为川,你好棒啊。”
……
酒店沙发足够宽敞,然而性事结束后,靠垫和装饰用的垂幔还是都落到了地毯上。
两个人身上都汗涔涔的,岑樾蜷缩着侧躺,枕在周为川腿上,一下下平复着呼吸。周为川拿过自己的外套,搭在他光裸的背上,手掌没有移开,隔着衣服,松松地握在他侧腰上。
应激反应之下,握这个动作含带的讯号让岑樾下意识抖了抖,想起方才自己是怎么跪在沙发上,被握着腰反复侵犯,无处可逃。
“抖什么?”周为川问。
“害怕你啊。”岑樾打了个哈欠,闷闷地说:“你刚才好可怕,我有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周为川知道他在说假话,笑了一声,把人横抱起来,带到浴室。
齐蔚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是档次最高的套房,双人浴缸旁有扇单向落地窗,刚好面对着盘山步道,山间住宅星星点点的光亮不同于城市霓虹,更像微薄暖意的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