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定监护制度(69)
“好得很呀。你终于说出口了。何意羡你对谁原来从来就没有认过真,只是把它当成一场游戏对不对?”
何意羡语调上扬,像充满了氢气的气球:“你说得也没错吧?但是我即便是假的,也比真的要好看。就让你看个够,给、给、给,好好看。不信,你摸摸。”
孟彧在他肚子上摸了两三个来回:“还行,比猪肉的手感要好一点。”
何意羡把手就那么很寻常地搭在他的手腕上。好白的手,赏心悦目,而且渐渐地从腕部摸索着抓到了他的小臂,虽然低着眉垂着眼,若有若无的目光却是一直不离地留在他身上的,像泪如雨的柳丝扑在他的嘴唇与肩头。以至于细腰上留恋的手因此可能被引动占有的威力,会要忍不住把人揉得粉碎,让他从孟彧的指缝中光灿晶润沙一样地流下来。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你不太爱听。”何意羡把他的手往外推远了一点,“我不说了。多说多错,你越来越恨我,看我现在不说话是错,笑也错了,活着呼吸是错,死了都是错。”
“你还没说就知道我不听,除了我谁要说你错了?”很难不作出浪漫的忍让,亦竟然逐渐产生出一种就此开始破罐破摔的痛快感觉,孟彧说,“我听着先。”
“我听说,何峙最近开始在香港弄了一个小工程,把这么个小工程的泡泡吹得也太大啦!”何意羡把头歪在枕头上,偎灶猫一样侧躺着看他,“Lambda基金的董事会集体逃出国前就作出了决定,以招商引资的名义,让财政厅向美国公司驻香港注了十亿元资金,当时的常委会还破例地让美国人列席了会议。可是我告诉你,我有很明确的消息,就在何峙回香港不久,还打电话指示财政厅再做一个三十八亿的工程预案,说是为了铜锣湾的一个工程,这个泡泡要不是出现意外,怕还真要吹起来呢!”
孟彧不加思忖:“说笑话吧?你说的是人民币吗?不会是日元吧?”
“就是人民币,就是就是。”
孟彧不和他牵着的那只手,手里捏个苹果翻来覆去摆弄,说:“哦,那何峙搞这些乌漆麻黑的事情搞一辈子了,脸皮已经厚到无所谓了,玩邪的谁也整不了他。没你这层关系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罪大恶极,但是所以说有钱人会越有钱,因为机会一来就伸手抓住。 你我都要做奉公守法的良民。不要说这个了,你等会先把药吃了,别胡思乱想了,睡不着出去转转,这样非得真闷出病来。”
“你看你敏感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想提醒你一句。你让我去睡觉,那你说何峙他晚上能睡得着觉吗?”何意羡突然变脸,把被子严密地全拉起来了,但是同时勾住了孟彧的小手指 ,把他拽进来握着熨帖地重新放回肚子上,“我这不叫特别关心他吧?你不会吧,你吃他那没影的干醋干吗?”
“不管是谁,坏事干多了,谁能踏实?”孟彧不安地动了动手指,像他这样懦弱的人,凡事都要留几分。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想到即便是何峙来,恐怕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爪。机会掉到你面前了,你不要也躲不过,躲?无处可躲!
所以终也留在那个柔和甜美的地方,误入了人间峻险的围城,就这么一步跨入了地狱,没走。孟彧说:“你也少狗扯羊皮,装模作样地逼我,小九九,拨小算盘。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在想,世界上面所有坏蛋、罪犯都是照着你的模子刻出来的,‘吃素念经,佛口蛇心。一百竹片,打断脊筋。’”
何意羡如同一个专心听老师讲课的好孩子:“哦!那我好好反省一下……嗯,我是错啦。”
孟彧说:“你是有错,我又是全对么?”
“你横什么,我凭嘴讲讲不过你。但是你听好了,我是说我错了,没说我坏了。我怎么坏了?我又不是有些人,有一点钱了都不知道自己能坏成什么样。”
孟彧说:“包里没钱,有钱全归你。”
“大大方方才像个东西。”何意羡在被窝里把他的手放开,放开时候,逐个捏了捏他的指尖,弹了一下他的手心,“那你门都不给进了。”
孟彧联想一路上受的气,这时该生气时却气得心软没辙,见识太多次了何意羡的喜怒无常,真怕他生着病又乱来,只说:“我那是人格高尚,不想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人在卧姿时的脸容易错误地显现出天真——成长中的小孩,若是监护他的人爱他,把他当做一件生命礼物,他也会相信自己可爱而值得爱的,他是天地宇宙间的一个宝贝。孟彧经常感到这样的义务。反过来何意羡从来无责一身轻,因为爱他的人自然会低头,爱他的人会自己哄自己,苦又总是流向能吃苦的人。
总之今天的何意羡也貌似是带着墙头马上年少情深的情意在里面的。脸庞侵近了他,活泼的柔情时隐时现,同时被子里捂的热烘烘的手,从孟彧的鬓边滑到了耳垂,却带着几分嘲弄取笑:“你觉得,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有什么人格不人格的?”
冬日的正午阳光不强,但这个画面有极其突出的光影。白轩逸操守严明地彻夜工作,带了双人份的午饭过来找何意羡时便一眼将它看了个透彻。白轩逸有一种提礼上门主人家还收了礼最后站在门口看别人吃饭的感觉。
第58章 雄气堂堂贯斗牛
于是,风闻中偃然傲睨冰霜的人,见到了再晚来几分钟,难以想象后果的一个画面。
听到食盒放在桌上的声响,何意羡蜷到被子里像是一种形状奇特的大白蛇:“送外卖的来了。”
孟彧确实也在利用这段时间上下打量着屋子里的第三个男人,不知道这两检律下一步到底会玩出什么花样来,会不会又把他给扯到沟里去,金融头脑对于危险系数进行着高效、无偏的定量。掏出一盒烟弹出一支,没点火。
但是何意羡给它灌得有点晕了。美丽且是世上最虚荣的东西,虽然这种虚荣感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是它就是会永生存在,追逐它的过程确实刺激,很过瘾,像豪赌。所以说拉斯维加斯,才是遗留在人间的男人天堂。
而且,当白轩逸问何意羡身体没事了吧的时候,孟彧回,太平盛世,居家过日子,只要没病没灾,还会有什么事?何意羡却这时把手重新和孟彧扣在一起,摇了一摇。何意羡临水照花细声细语,天性倾听远多于表达的一个人似得,接了一句:那我其实也有一点事情,除了有点想你,一切都好。多么令人精神抖擞,心雄万丈,今已操百万之众,华尔街之剑齿虎,曼哈顿之擎天柱。
“说说就没正经了,你自己看是谁来了。”孟彧对白轩逸点了下头,然后二次强调,“你说人家外卖员。”
何意羡和这个世界不熟的样子,在被子里开辟了一个陌生的王国地说:“哦是吗?那他今天穿的什么制服?他是不是一大早上开个公安小三轮到处跑,有好衣服也穿不成。对啊,他天天就那一身挺好,进城不土,下乡不洋,天热不捂,天冷不凉的!”
“不闷吗?”白轩逸是战术警察的衣服,走过来,把被角往下拉了一些,但失败。何意羡的头动来动去,白轩逸的手像在玻璃膜上挤一个狡猾的气泡。
“外面比较危险吧?”孟彧说,“突然降温了,大中午的冷风像日本侵略者不邀自到。”
所以,孟彧反倒还在被子上盖了一层沙发毯,语气含有钦敬,好像难掩人民对于海晏河清的美好向往:“外面雨挺大的,白检听说一直从昨晚忙到现在,是不是起床还又跑了五公里?辛苦辛苦,要不是你们,我们的亏这次就吃大发了。”
白轩逸说:“我看你也不轻松,住得不习惯,一夜没睡吗?”
“是啊,大晚上的以后不吃甜食了,心脏哐哐跳就是睡不着。”孟彧对门外的护士说,“你去拿条干毛巾来,让白检擦擦湿头发。”
白轩逸说:“不用,我接一下人就回招待所了。”
孟彧说:“接人?也有警察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