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定监护制度(110)
太多了,只是笼统地承认不行,必须一张一张确认。白轩逸:“你来数数,一共有多少张?”
刘明基挪动着身体,嘴唇上压有千钧。
白轩逸的提问两面都能堵住人:“那你说说这些钱的来源吧,是你伸手要的,还是别人主动送给你的?”
“你去问我家慧芬吧。”刘明基机警地绕过了两难的选择。
白轩逸:“一个丈夫应该承担的责任,别往女人身上推。”
刘明基:“啥责任,我啥事没干,就突然之间有责任了?本来水流高处,人都是要往好的地方去的,毛泽东也一样。你少拿课本学的话术套我,你们大学教材都是我主编的!小米加步枪也没有用。不要忘了,我是一院之长,只有你才能看出案件的问题和突破口吗?只是有些事别太认真,太钻牛角尖,太认死理。你是谁?不就是个小小的员额检察官吗?你还能让港澳一国一制,台湾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吗?上班干活养家不丢人,但别为了干活忘记自己为什么干活,到最后把当公务员当成了这辈子的意义,这是很可悲的。”
沦为阶下囚的这些天,刘明基哪里还有什么往日人民法院院长的威严?连平民百姓的尊严都没有了。财富、地位、甚至党龄也一夜间灰飞烟灭,人就像是被丢进一口大铁锅,下面架着火,水里撒了调料,慢慢地炖着炖着,就把好多后悔都炖了出来。他想过用钢笔、眼镜腿扎向颈动脉,自我放逐不带一片云彩地死去。
刘明基一副被关傻了的模样,愣着愣久了就笑了:“我这个人做事一向存希望但不抱幻想。希望是什么?希望就是人生的意义。但是有了希望,还是避免不了要在人世间的悲惨世界里打滚,往左挨刀子,往右又挨闷棍,根本没有任何的幸福可言。人的一生中如果有一千个希望,那么百分之九十的人只能够实现其中的一个,还有九百九十九个会落空,这就是芸芸众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人生本来是极其没有意义的。”
面对他人间不值得的论调,白轩逸说:“虚无主义的论调不管是谁都能用,但那只能说明你的思想没有根基,你甚至不能给出‘意义’的定义。”
“我是法官当久了,把什么都看透了。你想,当一个审判长,即便说一不二的黑衣法官,还不得一会儿站在原告的立场考虑问题,一会儿站在被告的立场考虑问题?说到底,变化的世界和不变的那点东西。寻求意义就算啦!别人能混咱也能混,别人能过咱也能过,别人能活得潇洒咱也能想法活得潇洒就行了。责任该咋分,案子该咋判,上面说了算,为这些事生气劳神不值,非要自己给自己来两鞭子?非要给自己拉磨去找意义,不是缘木求鱼吗?什么事情都有它的道理。你抱了一个希望,你为此尽力了,也就够了。”
“那结果?”
“结果就不是哪一个人或哪一种力量能够左右得了的,都不是你想就可以。有些事情的确是要讲结果,比如说他们商人做生意,我们法官审案子,没有结果怎么行?可是,有些事情却可以忽略结果而偏重于过程,比如说谈恋爱。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你谈的对象那么多,每个人都找你要个结果,你受得了?你给得了?还不把你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了?”
白轩逸当时也只是无心而言:“或许有时没有结果也是一种结果,叫无言的结局。”
哲人刘深以为然,继续举目望天。随风逝去的已是往事,再追溯亦无裨益。未来尚未降临,纵然畅想亦徒劳。唯有眼下,方堪珍视。
白轩逸打断了他,点点存单:“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刘明基,作为一个法院院长,我希望你站在法律的尺度上选择自己的立场,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没有人会无限期地给你机会,我们希望你能珍惜。”
失声的鸵鸟撅起他的丑陋屁股,刘明基眼眶中同时闪烁着忧郁与激情:“我打算实事求是地向你反映一点儿情况,你自己斟酌。”
第87章 手中电曳倚天剑
审讯员们庄严地做好了记录的准备,双双眼睛凝视着刘明基的秃头,稀眉,小眼。
十分钟后。
穷尽刘明基的目力,白轩逸的眼底也读不出什么情绪。白轩逸只是很务实地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
刘明基并没有放下对立的情绪,他依然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太极推手左右逢源。然而战略进攻能力的重要性,要远远高于战略防守能力。只靠台儿庄大捷是无法把日本赶出中国的,百团大战才可以。所以这两天刘家人到处去闹。哎,现在办事就得靠舆论,靠压力。时机成熟了,刘明基就把一些无关紧要的涉案细节,轻描淡写地抛了一段。
案子这么难办,要感谢束仇。束仇除了能坐实自己当年案子三百万的贿金外,提供不出其他有力证据,只是听说过刘明基的诨号,道上都叫他刘三亿。大才子林启明解释过,什么三亿,明明三义,道义信义还有为人民服务的诚意。本来拘捕行动应该慎之又慎,恰逢刘明基要出国考察,怕他跑了,直接逮了。
迫于压力,检察院副检察长兼任反贪局长到达现场,与留守此处多时的张嘉鸣一同守在审讯室外。他们见到刘明基目光直视,一一回答,语气平缓。显示他心态稳定,心理防守严密,铜墙铁壁,没有丝毫胆怯与慌张。大家一同意识到,对这种适应环境应变能力很强的法律专家,这一次审讯必须成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反复折腾下去,恐怕就很难再问出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但是,刘明基这种人也有一个优点:一旦形势有了变化,城头真的要变换大王旗了,他会不择手段,当机立断。
白轩逸撰写内参,递向中央决策层,可连续递了几份,虽然有批示的文件下来,要求留下刘明基的命,但地方政府似乎响应不大,检方和反贪局查案的进程艰难推进中。孟长庚病假,反贪局长批示,我们办这起案件,一定要选择一个比较稳妥的突破口。一要防止他利用复杂的社会关系给检察机关施加压力;二要防止相关人员感到事态严重,在没有退路的时候畏罪潜逃;三要防止刘明基团伙狗急跳墙,毁灭、篡改的账目和传票,给我们的侦查工作带来巨大的困难。可是执法容不得半点儿拖沓,容不得一丝马虎,要求白轩逸既然接手,四十八小时之内解决问题。张嘉鸣脸上挂满了种种忧虑,觉得太夸张了,说您这是又要牛挤奶又不给牛吃草,您这是上了笼屉就要馍熟啊!
白轩逸却说,我要的也就是这效果,啃一块软骨,怎么引起震动?这说明什么?说明彻底解决申城问题的关键时刻到来了。他说完这句话,继续接入广东这里的无线电台,问道,无人机能否再飞得低一点?观察几秒钟后,白轩逸立刻发现再低就暴露了。而且台风要来了,气象条件越来越不利于无人机操作,得赶快撤回来。可是愈是荒漠之中,风声悲鸣罪恶更加无处遁形。
拘捕第七日上午10时,刘明基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引导错误侦查方向,但是初心不改,行贿人一栏一口咬死何意羡。
“本来不该你的事,你不要硬往身上揽,揽到你身上去,就去不掉了。”白轩逸时不时才会注视他两眼,“不太清楚你这种向我开炮的精神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刘明基:“我说的句句是实话,要是有半点谎话,你们炮轰了我,你就带头枪毙了我!”
“你是一名精通法律的干部。既然清楚犯下的不是死罪,仍然装腔作势地起誓,意义何在?”
“白轩逸同志,现在针对法院的暴力抗法现象、法官的人身安全保障问题已是老生常谈,人身伤害可能发生在执法的任何阶段。15年湖北中院4名法官下班遭了歹徒持刀袭击,就是因为人家败诉以后恨毒了。我被得罪的人夸大其词地到处告状的事儿是存在的呀!所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大错特错。我真心希望你能够理解我身处这个特殊位置的难处和苦处。我举一个历史上的例子,作为过来人,我希望你不要再走翻过车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