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45)
“恨你?没道理吧。你又没有拿刀架在我大伯脖子上逼他去做非法手术,他拿的那些钱也不是你给的。要是我因为你告发他曾经做过的缺德事就记恨你,那我成什么人了。”
几年圣贤书读下来,别的东西没学到,医者仁心这四个字还算有所体悟。李思域在实习的医院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人命说没就没了。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一切都需要竞赛,有人赢在起跑线上,也有人输在终点前最后一刻。作为生命的裁判员,医生是最该恪守职业道德的,因为这场比赛人人只此一次机会,绝无重来的可能。所以李明健被捕,他也觉得丢人。
楚然在他身边长久地沉默。
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讲道理,这个世界还会有那么多你死我活吗?楚然想到一个人,一个永远不可能以这种简单的逻辑想问题的人。在那个人的字典里没有谅解,没有换位思考跟自我反省,有的只是无休无止地撕咬拼杀和拜高踩低。
不知不觉,两个人踱步已近半小时。
李思域说:“其实我今天来,真的只是很单纯地想看看你,你别有负担。出事以后那个月我要帮大伯家里照应一些事情,后来再去你们系才知道你已经休学了。开始我以为你是牵扯到这个案子里,配合调查之类的,后来从新闻里听说了陆、陆总的事,就感觉这事可能没我想得那么简单。不过今天亲眼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什么时候回去上课?”
“暂时不可能了,”楚然敛眸,眼底掠过一丝怅惘,“我现在连行动都不自由。”
李思域微一吃惊:“是那个——”他往别墅方向指了指,“关着你?”
楚然没说话,算是默认。
“难怪我一说要见你,他立刻就要轰我走。”李思域停下脚步,胸口蒸腾起“英雄救美”的单纯豪气,“这不是非法拘禁吗,他就不怕我们报警?”
话里已经用上了“我们”这种词。
“如果报警真的管用,陆和泽怎么会只在警局待了不到48小时就出来了?”楚然说,“恐怕我前脚打110,后脚警局的人就会把电话转到陆行舟手机上。”
“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李思域肩膀急得一耸,背包跟着拱起来,“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一辈子……
这个词太虚无缥缈了,光是想想就觉得累。
楚然静静站了一会儿:“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不容易跟朋友说了几句平和的心里话,送走李思域后回去的路显得尤为寂静跟孤独,多精工细作的路灯也照不亮心底最黯淡的角落。
到了陆家大门,陆行舟居然还等在那儿。月色下他侧面线条硬朗,摘了领带的领口敞着一粒扣,喉结凸显,沉默地靠在车门上抽烟。
恍惚间楚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大学那一次,陆行舟也是这样在校门口等他,撞见他跟李思域一起散步还大发雷霆。
今天呢,今天他又打算对自己怎么样?
楚然转开目光,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
一、二、三——
他在心里读秒。
三秒过后脚步声猝然响起。
陆行舟把烟咬在嘴里,冲上来一把将他扛到肩头。
第50章 50 胚芽
“你——!”
猝不及防被倒转悬空,楚然整个身体折叠着挂在陆行舟肩头,头晕目眩中开始拼命挣扎,“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但陆行舟就像没听见一样,随便他怎么踢打怒吼就是一言不发,院子里那些人更是早就躲得没影了。
一路风驰电掣上了楼,房门被陆行舟咚一声踹开,紧接着楚然眼前一黑,人已经被摔在床上。他身体猛得往上一弹,还没坐起来又被死死按了下去。
陆行舟抓着楚然的手腕摁在头两边,招呼都不打一个径直开始亲,额角、脸颊、眉心、尤其是嘴唇,他反复在这些地方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激动得喘息粗重。
“唔、唔!”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没来得及关上的落地窗呼呼透风,窗帘的边角飘进来,打在墙边猎猎作响。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楚然几乎是歇斯底里在躲开这个粗暴的吻。他咬紧牙关把嘴死死闭着,两只手抵在陆行舟肩头拼尽全力往外推,双腿更是打直了大力去踢蹬,混乱中额角不小心磕在床头顿时疼得眼冒金星——
“嘶!”
听见他一声隐忍的痛呼,陆行舟抬起头拉开一些距离:“撞哪了?我看看。”
谁知楚然缓过来一口气,扬手就抽了他一耳光,漆黑的空气中只听啪一声脆响!打完后楚然周身肌肉都霎时绷紧,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陆行舟严防死守:“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这一巴掌彻底激怒了陆行舟。他顶着脸颊上五个清晰无比的手指印,眼神中怒火滔天,喉结上下一滑,抓起楚然两边脚腕就往床中央拖!
“放开我!陆行舟你放开我!”楚然双手死拽着床单,被他拖着的双脚拼命蹬着空气,人连同身下的床单一起滑向床尾。
刻在陆行舟DNA里的暴戾已经被点燃。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然能跟李思域有说有笑,能把从来没给他的温柔给别人。他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个李思域?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上那个书呆子过来看望一次?
陆行舟把楚然拖到自己身下,利落地把人翻过去,从背后按住他以后开始单手解皮带。
楚然看不见他的动作,但耳中听到的声音就跟那个永远忘不掉的晚上如出一辙。金属扣搭之间磕碰的响动几乎令他心跳骤然加速,心脏像被一只巨大的手牢牢攥着,狠狠挤出所有血液再碾碎成渣,四肢缺血般战栗。
不,不要过来,不要再重来一次。
“我能不能碰你?”陆行舟两边大拇指往楚然的腰侧一插,双手同时向下剥睡裤,“我问你我能不能碰你!”
他紧张楚然,在乎楚然,急需通过最亲密的举动来证明楚然还在自己身边,他还占有这个人。
楚然没有出声。
扒完了裤子陆行舟又要去脱上面的睡衣,目光向下一扫动作却顿时停滞。
淡淡的月光下,楚然脸色发白眼底泛潮,嘴唇微微哆嗦着,睡衣被扯得滑下一侧肩头,睡裤褪到脚踝处,双腿赤条条地裸露在空气中,白皙的大腿上遍布拖了两周还没好全的红痕紫印。
陆行舟几乎是瞬间清醒。
楚然在害怕。尽管硬撑着没有求饶,但他的肢体语言却是再明白不过——
他在害怕,怕到浑身发抖,怕到眼睛里全是恐惧跟逃避。
陆行舟简直想再抽自己一耳光!
他不忍心再做任何混账事,情急之下本来想帮楚然把睡裤穿上,结果还没碰到腿楚然就反应剧烈,身体打寒战一样猛打了一个激灵,导致他连碰也不敢再碰,最后只能用被子把人裹住再抱在怀里。
“别怕,”陆行舟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别怕楚楚,没事了,别怕,我不伤害你。”
楚然整个身体蜷缩在被子里,秀气的下颌也藏着,目光空茫地落在陆行舟身后某处,眼神有些失焦,嘴唇像是在室外被冻了一个晚上,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
这下陆行舟才懂得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宁愿楚然打他骂他,也不习惯看到楚然这副模样。
“楚楚,”他双臂收紧,隔着被子想把体温送进去,“今天晚上是我不对,我不该动作这么粗鲁。别害怕,以后不会了,以后我做什么都经过你同意。”
他以为他的保证还有效力,岂知在楚然心里那已经是像烟蒂一样最无用的东西。
这一晚陆行舟哄了楚然很久,但楚然始终默然无声。陆行舟越是急躁,楚然就越是沉默,最后连眼神都不肯跟他对视,一旦被逼得紧了就把头转向窗外,只把瘦削的下颌线条留给他。
陆行舟为了打破僵局,同时也为了表明自己的大度,那天以后开始有意放宽楚然的活动范围,并且破天荒地允许李思域来看他,只不过两人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必须在监视之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