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103)
顾不上身体的不舒服,他迅速穿好衣服睡裤,起身在房间和浴室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人影。
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一点,这么晚能去哪儿?
他坐在床边,头一件事是给陆行舟拨了个电话,结果没通。
一种陌生的感觉席卷了他的身体。
不安。
以前不会,他从来不关心陆行舟去哪儿了,出去应酬或者回公司加班都跟他没关系。现在不同了,他会多想。
陆行舟是不是走了?
从回来到现在的确没说过什么和好如初的话,找到他就开始做,一直做到精疲力尽。
会不会是他理解错了陆行舟的意思?
其实今晚回来吃饭不代表什么,什么都代表不了,吃完饭做完爱又回康复中心去,他们之间的隔阂根本没有消除。
胡思乱想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他坐不住了,穿好鞋去了隔壁房间。房门一推开还有淡淡的尘味,衣柜是开着的,只是人并不在房间。
难道真的换衣服回去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康复中心找陆行舟。万幸,最后在阳台见到了人。
本来是想看车库外停的车有没有少哪一辆,结果目光刚眺出阳台,就捕捉到花园的一个高大背影。
雪已经停了,但地面一片洁白,花园里的罗汉松顶着层层积雪,寒风中朝月亮摇晃枝条。
陆行舟也跟乔木一样不畏寒。他只穿一身便装,大衣都没披,右臂夹着拐杖低头在花园里找什么东西。
楚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个人,不知道又在搞哪一套,大半夜不睡觉下楼找东西。
不一会儿似乎找到了。陆行舟尝试蹲下去但没成功,只能弓着腰,半晌后左手终于够到地上的一个东西。
好像是花盆。
隔得太远了,看不清他在捣鼓什么。
外面气温很低,楚然快步回房披了件衣服,然后站到阳台最靠边的一个角落,头尽可能地往外伸,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陆行舟的背影看。
只见他单手把那个花盆抱起来,随后转身单脚跳。跳,跳,跳。花盆被搬到了后面的台阶上。
月光不够用,盆里种的什么是真的看不清,只隐约感觉那东西对陆行舟很重要。
接着他喘了口气,自己也坐上台阶,然后开始拨弄花盆里的土。
拐杖的另一头插进土里,大浪淘沙一样仔仔细细地淘着什么,没有收获就又把花盆抱到腿上用手挖。
楚然只一秒就看懂了他的意图。
所有给过的承诺陆行舟几乎都出口不忘。他答应戒烟就再也没抽过,答应放楚然走,哪怕刀插进心脏也不改变主意。答应再也不让楚然失望,冒着被烧死的风险也要去救楚然想救的人。
所以他今晚答应给楚然一个奖励,当然也会做到。
用求婚的方式。
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楚然的心软得像棉,嘴里却是涩的。
这种感觉得追回好几年前了,含着他送的西洋参片,也是这样。心底触动,嘴里却尝到淡淡的涩。只不过以前是矛盾,现在却是遗憾。
太多次机会可以把握,结果一次又一次错过。明明陆和泽是陆和泽,陆行舟是陆行舟,为什么非要把仇恨转嫁到他身上?
是因为真的恨极了,还是因为吃准了陆行舟不会还击,被自己爱的人质疑和伤害只会选择死扛。
楚然在感情方面真的很迟钝,过了这么久,忽然莫名其妙开始后怕。
万一刀再深一寸呢,万一火势再旺一些呢,万一他的腿再也好不了呢?他们会不会真的就此错过。
楚然望着花园,眼底微微有一点潮。
陆行舟没找到要找的东西,估计想不通为什么,火一上来砰一声甩开拐杖。
脾气一点没变,他这个人一点没变。
记不记得《断章》里写的什么——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是句足够浪漫的诗,在人类文学历史上浪漫了几十年,也浪漫过许多人,但直到这个凌晨楚然才真正读懂它的的浪漫之处。
没有人会用袖扣求婚,但陆行舟会。
没有人会把袖扣做成求婚戒指,藏在花盆里,但陆行舟会。
没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在凌晨求婚,不管求婚对象醒着还是睡了,但陆行舟会。
他是个行为逻辑与众不同的人。因为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随性,强大,坚信自己的选择就是最好的。
他毫无顾忌地选择了楚然,可能中间有过力不从心,但这么多年硬是咬牙坚持下来。熬过了家人离世,熬过了楚然一再地离开,也熬过了自己内心的动摇。
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他,楚然觉得像做梦一样。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那种抓心挠肺的,那种悬而未决的想念是与虚无同在的,必得等到想念的人再度出现的这一刻,虚无才会被踏实填满。
还好醒得及时。
还好一切来得及。
楚然收拾心情,整理好衣着,拿出枕头里的戒指下了楼。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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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h开始又以h结束,这就叫不忘初心(不是)。正文到这里结束是我早就想好的,留一些回味和遐想的余地,再多就啰嗦了,微博可能更点短篇和番外@笼中月moon
晚安,喜欢你们。
第94章 番外一 被求婚以后(1)
节后,临江。
一场大雪方收,远际碧空如洗,主干道两旁的悬铃木银装素裹,寒枝俏立风中。融雪时是最冷的,赶上复工第一天,商业区的男男女女身着套装,手提皮包,行色匆匆地走在凛冬的街。
不过,再怎么繁忙也总要过了元宵节,年味才会完全散去。
伫立在最核心地带的泽川大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外面看起来摩登又富有科技感的H型双塔,走进楼内,每间办公室门口都贴着大红色毛笔对联,各个工位上统一摆放长颈鹿玩偶,三楼的空置区域还改造成了风格可爱的亲子乐园。
“李经理,过年好!”
“张工好张工好,瞧您这身形,年过得够滋润的吧?哈哈哈哈。”
打电梯一出来,裘久骁就各处拜年问好。
张工笑呵呵地回了声过年好:“老弟,怎么就你一个?陆总呢。我刚听人事说陆总打算休婚假,真的假的,事先一点风声没有,瞒得跟铁桶一样。”
裘久骁一听,心里笑了一声。哪能让你们知道,万一你们拦着不让休怎么办。
“哎,我也是刚知道。”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陆总现在重心要慢慢移到家庭上,赚钱对他没有吸引力喽。”
“他的钱多得花不完,咱们可不是。”张总肘了肘他,“红包他还是亲自发?不能是你代劳吧。”
泽川历年都有新年开工红包,由总裁亲自发,算是开个好头。
裘久骁两手一摊,夸张地耸了耸肩:“我的他都还没发,让我拿什么代劳?”
“那他人呢?”
他抬起手腕看时间,趁机秀了一把手表。年前划陆行舟的卡买的,奢昂的稀有皮腕带配大气的黑方表盘,戴着倍儿有面子。
“哟,不早了。”
九点一刻。
“估计咱们皇上也该到了,我得赶紧下楼接驾去,迟了人头不保,回聊吧各位。”
他促狭眨眼,众人哄笑一团。
楼下广场,雪意未消。
一辆银灰色长轿自长街驶入,到了道闸前,司机车窗半降,刚露了个脸,岗亭里的保安马上规规矩矩地立正。
“陆总新年好!”
司机手伸出去,给了一个准备好的红包。
轿车绕行半个广场,最后平稳地停在廊下。右后车门一开,等候多时的裘久骁大步上前,伸手挡在了车门上方。
铝合金拐杖先落地,接着是一只纯黑皮鞋,鞋身纤尘不染,鞋带系得一丝不苟。
西服笔挺的陆行舟下了车,撑着拐杖绕到另一边,亲自拉开车门扶出了里面的人。
“慢点儿。”
从背影看,下来的人很瘦。但一转过身,高耸的肚子就从宽大的毛衣里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