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温存(86)
温演故意把语调压得软绵绵的,听上去很好欺负:“……忘记了,而且他很谨慎。我身上没有伤口,去找老师说过了,老师也不信呀。也不让我休学。”
也不算是忘记吧……只是因为小存忽然竖起隔膜,他不知所措,又对周围的环境没那么敏感和在意。
温演是个不怎么在乎自己的人——因而更不会在乎自己的伤痕。
疼痛也好,孤立也罢,比起当时心中因为凌存的疏远而积蓄起的烦闷和压抑,根本不算什么。
他便像忽视掉落在衣角上的小虫子一样,忽视掉了那些并不重要的东西。
“你!”凌存看着温演脸上淡漠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教训教训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的心情愈发浓烈,语调于是高昂了上去,“你能不能把自己当一回事啊!”
不要把自己的存在当成可以随手丢掉的包装袋那样轻飘飘的东西啊……
暴躁的情绪暴风骤雨般酝酿着,凌存蹙着眉,抬手捏住了温演的面颊,嘴唇微微颤抖着。
温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鼻梁上的那颗小红痣,轻声说:“小存,你都不把我当一回事,我也没有必要把自己当一回事啊。”
——这是隐秘的挑衅。
温演明白凌存的秉性。
从小的时候开始,凌存就非常不喜欢他说这样的话。不在乎自己的存在,不珍视自我和生命……
此时此刻,温演说出这样的话语,仿佛自虐一般,同样鞭笞着眼前这个人的心。
凌存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
否则,他刚刚就应该停下脚步至少听完周濛的解释,而不是直接拉着自己出来,想要听听他的辩白。
凌存其实已经做出选择啦。
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事实上,这更像是在两件都不怎么样的非心仪物品里选择一件不那么碍眼的。
但到底还是不同的。
意识到这件事,温演长久以来枯萎的心思,如同春花萌芽一般,缓缓苏醒。
……小存听见自己这样说,会如何反应呢?
凌存看着温演低垂的眉眼——明明表现得如此温驯,像是不谙世事的羔羊,随他啃食,却无端给他一种病态的执着和倔强感,隐隐地像长着羊角的真恶魔。
多少有些恶劣,那些潜藏在温柔表象之下的暗流涌动的东西,被凌存敏感地捕捉了些许。
于是他沉默了。
这种时候,似乎无论是「质问」还是「信任」,抑或是他从来都不擅长的「安慰」,都无法依托语言的力量完成他想要赋予它们的使命。
——命运是糟糕透顶的东西。
凌存此刻,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和温演这样混乱如麻的纠缠,从他们相见的第一天开始,就注定会走向这破破烂烂、令人嫌弃的结局。
他并不觉得畅快,但也意外地不感到崩溃。
把话说开的那天,那间昏暗的器材室,他用动情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沉默地回应了温演对他的牺牲与朝拜。
这家伙的脑袋不正常,连带着他一起不正常了。
所谓「覆水难收」——
发生切实的关系后,在一次次沉默却温暖的拥抱过后,凌存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对温演说出「你不要再为我牺牲了」「我完全不在乎你」「我们以后应该会全无瓜葛」这样的话。
身体的反应最为真实,越过大脑和理智的桎梏,在最顶端时呈现出赤裸的、完全不加修饰的答案。
尤其是……他是Alpha,就算欲望再怎么旺盛,也毕竟不是天生用来被侵犯的结构。火热的存在深入的时刻,带来的必然有鲜明热辣的刺痛。
但也带来了隐秘如蚁噬般、愉快的痒意。
是他的身体坏掉了吗?
Alpha的生/殖腔早就退化了。部分Alpha女性的身体过度发育,会存在小概率怀孕的可能性,但这几乎不可能发生在男性Alpha身上。
他体检的时候认真看过报告,他的生殖/腔和任何一个正常发育的Alpha没有任何差别——像一颗干瘪的梅子,无法也不可能担当孕育生命的责任。
但是夜晚耳鬓厮磨的时刻,他却能感到充盈到胀痛的舒爽。
——是他变态了,还是温演太……
他不知道。
他只觉得这不正常。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对生理的影响竟然会这么大吗?
抑或是「羞耻心」「仇恨」「愤怒」这样词不达意的情绪,竟然能产生令人灵魂都战栗的化学反应?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却又模糊至极。
他现在会拉着温演从饭局脱离,正说明了温演对他而言,不是寥寥几句话就可以略过的简单存在。
而是更复杂的、更难以描述的……
他其实——
“抬头,张嘴。”
凌存仍旧蹙着眉,眼睛里燃烧的怒火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残余着些许的困惑。
……至少在一百次做完之前,他还可以不去想那些必须想明白的事情。
沉沦在炽热的接触中,以动作代替语言,强迫自己进入没有任何思绪阻碍的状态中,才能找出真正想要的具体答案。
温演于他而言是什么,将来应该怎么做……那些纷杂的情绪和感情,那些错综复杂的依恋和胁迫,都将在那一刻尘埃落定。
温演照做,像是最忠贞的士兵坚守他的将军发出的命令那般。
下一秒,他被凌存拉着衣领按在狭窄空间的门板上。背和木制门板撞击,发出一声响亮的“咚”声。
外面洗手台处的水声戛然而止。不明真相的路人踩着“哒哒”的脚步匆匆离去,仿佛怕晚出去一秒,就会影响到厕所里发生的事情一般。
“小存?”温演喘息着,感受到手下炽热的温度,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要在这里吗?会有人进来的吧?公共场合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诚恳且熟练地拉开了拉链——完全没有羞涩话语里本该蕴含着的羞耻心。
凌存捧着他的脸,眼神在面容上扫过,像是国王例行公事地巡视领土一般。
片刻之后,他才说:“等一下。”
他松开手,推开厕所隔间的门板。厕所里静悄悄的,没有放水的声音。他快步走出门外,把写有“正在打扫”的牌子摆在门口的拐角处,便匆匆回到了隔间里。
凌存一回到隔间,温演就快速地扣上了门锁。坐在放下的马桶盖上,昂着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看。
“可以么?”他明知故问。
这个瞬间,凌存恍惚间看到了自家养的小狗芒果。
它现在已经不是小狗了——在狗的世界里,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它从幼犬长成少年犬了。
但从小时候开始就满溢的那股狡黠劲儿却没有消退,反倒越来越浓厚了。每次芒果想多吃一个肉罐头,就会对凌存露出这样的表情和眼神,然后抬起爪子——
就像温演现在做的这样。
嘴上问着“可以么?”,纯情得像是未经人事的清爽DK,实际上修长的手已经按在了皮带的边缘,动作熟练地解开冷冰冰的金属扣,刻意修剪得圆溜溜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薄薄的衬衫按压着凌存的腹肌——仿佛真的在等待主人一声令下,才会进行下一步似的。
“废话真多。”凌存俯视着温演脸上难以压抑的渴望之色,下意识地挑眉。他两手按着温演的肩膀,直接跨坐在他的身上,逼仄的空间逼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近,近到凌存都能听见温演剧烈的心跳声,“把衣领拉开点。”
餐前仪式总得做到位——无论是凌存还是温演,在这样的事情上,总是保有着强迫症一般的习惯。
凌存凑在温演的侧颈处,下意识地嗅了嗅。
Beta没有信息素,衣领处只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温演任由凌存舔舐着自己的皮肤,有点痒,他忍着笑意,因为今日凌存难得的多话而感到愉快:“真想被小存你标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