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温存(29)
……毫不意外的选择。
凌存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抚摸小金毛的脑袋,小狗很自来熟,热情地蹭了蹭他的掌心,黑豆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张云间撑着膝盖,俯身问道:“给它取个名字吧?”
凌存的目光扫视周围,最后落在了桌上果盘中的芒果上。
“就叫芒果好了。”凌存抚摸着小金毛柔软滑顺的毛皮,恍惚间觉得这手感异常地熟悉,“反正,毛是金色的。”
“很可爱的名字!”张云间抱起小金毛,原地转了个圈,“那么,芒果,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家的新成员啦!”
凌存绕过她,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围裙,迅速系上,“晚上吃咖喱。没有胡萝卜了,我稍微切了一点虾糕代替,可以吗?”
“当然!”
晚饭结束之后,凌存上了楼。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枚亮晶晶的纽扣。
这是陈靖入侵他家后,他大扫除时从书柜和床的缝隙里发现的。
从形制来看,这是学校校服衬衫的扣子。
几乎不用怎么回想,凌存就意识到,这是他易感期时从温演身上扯下来的。
耳鬓厮磨的暧昧喘息,细小的伤口里渗出的血丝,高热的皮肤隔着薄薄衣衫相贴的触感……如此种种,伴随着凌存的思考逐渐显形,他的掌心不由地沁出了热汗。
恼火。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联想到和那家伙接吻的画面啊……!
凌存咬咬牙,用力地把纽扣摔回抽屉里。脚一抬,把抽屉踹回夹层里。
“……烦死了。”
到底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啊。
脖颈处的腺体隐隐发着热,易感期却没有爆发。这种令人恼火的感触,从他和温演昨天在警察局附近的小巷分道扬镳开始,就一直没有散去。
凌存起身开窗,凉凉的夜风吹了进来,那份难以言喻的燥热才随即消逝些许。
*
凌存正在烦恼的同一时间,不远处的住宅里,温演正靠着阳台的玻璃门,举着电话,被迫接受梅可萱的狂轰滥炸。
“我说——”梅大小姐怒发冲冠,牙都咬得咯吱咯吱响,“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啊?你这个人完全没有安全意识是吗?你知不知道和恋童癖杀人犯同处一室,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你竟然还想反制对方……万一一不留神被对方按倒了,你现在就已经在排队投胎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温演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还那样做?疯了吧你!”
“我的确疯了。”温演垂眸,盯着楼下被风吹得到处跑的红色塑料袋,压低了声音,“梅可萱,我又听见那个魔鬼的声音了。”
“……怎么会?它不是消失了吗?”
“我也以为它消失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之后,凌存彻底疏远了我,魔鬼也就不再出现。”
——就像离开了过敏原就不会再出现应激反应。
“但是这次,就在我意识到陈靖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时候,我又听见它的声音了。”
温演蹙起眉头,“『把那家伙阉割了不就好了?没有作案工具的话,他就算想做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啦。』……魔鬼用轻快的语调,在我脑子里这样说。”
电话那头,梅可萱沉默了。
无论是她,还是温演,都清晰地知道,即便面对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恋童癖、一个手上沾着别人鲜血的恶徒,阉割依旧被归在故意伤害的范畴里。
阉割对雄性生物而言是最严苛的惩罚。生育能力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不能由常人随意剥夺之物。
“……但是你没听它的,你没有那样做。”片刻之后,梅可萱的声音响起。沙沙的,如同被风吹落的树叶。
“很遗憾,我确实做了准备。”温演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只是没有那样做。我不想坐牢。”
“坐牢的话,就必须现在就离开这里,这是我最不想面对的。”
温演看着空气里的浮尘,心不在焉地聆听着梅可萱那边传来的背景音。
空灵且悠长的吟唱,像是森林深处的精灵们的歌。
他没有告诉梅可萱的是,在警察局附近的小巷和凌存分别的时候,他的目光几乎无法从凌存的后颈上离开了。
Alpha的腺体因为愤怒而充血,因此微微浮于白皙的皮肤之上,泛着粉色的光泽。
温演目光灼灼,咽喉里隐约能够尝到些微干涩的血腥气。
『咬上去。』
魔鬼抚摸着他的背脊,近乎劝诱地伏在他的耳边。
『这就是你想要的。』
冷风拂在发热的耳廓上,让脉搏跳动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他会彻底属于你。』
魔鬼无形的手揉捏着他的喉结,仿佛这样能够赋予温演某种冲动和残暴的特质一般。
温演深吸一口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错开了视线。
凌存安然无恙地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温演就那样呆呆地坐在小巷内的砖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面颊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连串水痕。
“我什么过激行为都没做。”
“但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做……所以才害怕。”
“害怕有一天,我失去理智的时候,就会完全按照它唆使的去做了。”
第21章 地区赛
地区赛决赛很快开始了。
这一次,男排和女排的比赛在同一个场馆。温演和梅可萱在比赛开始之前,在走道里碰了头。
梅可萱照旧带了一大袋子的抑制剂和阻隔剂,全副武装。
“你这是什么打扮?”大小姐上下打量了一番裹成鬼鬼祟祟可疑人员的温演,视线最终落在他黑色的针织帽上,“秋天戴针织帽反而更容易被人注意吧?”
“有什么关系……”温演把头往衣领里埋了埋,“反正也快入冬了。你也开始穿有绒的丝袜了吧。”
“那倒是。”梅可萱点点头,“但是场馆里开了空调,会很热哦。”
“那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温演抬头,“检票了,走吧。”
梅可萱要看的是蒋茉莉参加的女排决赛,在场馆A。温演要看的是凌存上场的男排决赛,在场馆B。两人于是在走廊处分别。
温演落座的时候,第一裁判已经在主持抽签,决定发球权和球区。
凌存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似乎是和某个队友发生了口角。队友背对着观众席,肢体语言非常丰富,像是在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
温演的手肘撑在大腿上,歪着头,垂眸。
……这样的事情,似乎以前也发生过。
*
中学时代,凌存在排球队就已经小有名气了。
毕竟是从小学时期开始就在努力练球的运动员,几乎没过多久,他脱颖而出,成为唯一一个在初一时期就可以上场的替补队员。同龄的其他同学只能做一些捡球、打扫场馆和练习垫球的活动。
那时候,排球队的正选二传是初三的前辈。温演已经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也不记得他完整的名字,只记得他有一颗很尖的虎牙。
这位虎牙小哥平时总以一副温和的面目待人,但私底下的真容却并非如此。
温演偶然间路过放学时分的操场仓库,曾目睹过他霸凌同班同学的现场。
虎牙小哥一边念叨着一些不太干净的词汇,一边抓着被霸凌的人的头发,往水泥筑成的墙壁上撞。
他大概是特意控制好了力度,角度也刁钻。被霸凌的同学挨了好几下撞,叫得凄惨,可脸上只是蹭红了不痛不痒的一小块。说是走在路上摔了一跤,都会有很多人相信。
而虎牙小哥只是漠然地看着他笑了笑,并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歇斯底里。
温演看着那一幕,只觉得虎牙小哥是个很恶劣的人。
被他欺凌的人明明很痛苦,他却从他人的痛苦里汲取到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