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温存(80)
然而,今天不知是哪个Omega忽然爆发情/潮——或许他和那些Alpha的想法也是一样的:早些打针,避免风险。
但还是没料到意外的发生。
也许是某个医生或是某个同学的信息素,和这位不幸发/情的Omega高度契合,以至于两边都因为那该死的、源于本能的悸动而导致信息素潮爆发,连锁效应下,迅速波及了周围所有非Beta人士。
拥挤的走廊里的所有人乱成了一锅粥。
Omega和Alpha都想冲出去,到气流不密闭的地方去喘口气,防止被强制发/情,可跑着跑着竟然合流了,让本就混乱不堪的情况,变得雪上加霜。
“呼……呼……”
温演正朦朦胧胧地思考着情况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糟糕的境地,猛然发觉身后的通道深处,有谁正压抑着蓬勃的热潮,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而且,声音还很耳熟。
温演脊背一僵,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思虑再三后,还是犹豫地迈开步伐,缓缓靠近声源。
“哒、哒、哒。”
少了一只鞋,温演的步伐并不稳。一深一浅,连带着脚步声都透露出无法抑制的滑稽。
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下一秒,那人原本就被压抑得过分的喘息声,变得愈发轻微不可闻。
“咚咚——、咚咚——。”
愈发远离喧嚣的人群,步入安静窄小的通道尽头,温演逐渐能够听见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走廊尽头是玻璃窗,刺目的金色阳光穿过玻璃,落入阴暗的、泛着微蓝的室内,热浪若有似无地拂在温演的脸上。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拐角口。
影子被日光拖曳着,扑向浓得仿佛化不开的黑暗角落里。
“别过来!”
黑暗的拐角尽头,传来一声惊慌失措又兴致难耐的急促呼喊。
温演如潭水般的黑眸,静静注视着背靠着墙、满脸通红、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凌存,觉得肺部和心脏同时灼烧起来,泛着生生的疼痛。
失眠让他头痛欲裂,几乎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最纤弱柔和的阳光都让他觉得刺眼,耳畔回荡着聒噪延绵、仿佛永无止境的蝉鸣。
“吱——吱——”
他讨厌夏天。
黏腻、恶心,热烘烘的,氤氲着怎么暴晒都无法除去的湿气。像某些湿漉漉的、两栖动物的皮,让人光是看见就汗毛竖立。
可是……如果不是夏天,他就不会认识凌存。这样想的话,夏天就不再惹人讨厌了。
矛盾的心情静静膨胀着,撑得他胃部发酸。
“小存……”
“我叫你、别过来!听不懂吗……?”
少年尖锐又美丽的面容上挂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发梢被打湿,紧紧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他的面颊彻底红透了——病态的潮红紧贴鼻梁,烧红了鼻梁上那颗小小的红痣。
恶魔倏忽间出现,然后喋喋不休:『Omega的信息素,又诱导他发/情了……像最开始你去他家送资料时那样。多少次了?』
“小存,你的强效抑制剂在哪里?我去帮你拿。”
“……”
『他又这样,深陷于生理本能带来的快乐和狂热里,无法自拔了。』
“小存,听得见我说话吗?”
“闭嘴……!别管我,你走开!”
“……不可以这样,硬扛易感期,身体会变得破破烂烂的。”
温演瘸着腿往里面走了两步,躲开凌存随手扔向他的沙包——那大概是某次体育课,被哪个粗心大意的同学遗留在这里的。
他垂眸道:“得想办法赶紧把热潮退下来才可以。”
『明明你从很早之前开始就知道为什么凌存这么容易失控不是吗?陈靖极富侵略性的信息素,把幼年期的凌存的中央抑制器给彻底摧毁了——』
魔鬼趴在温演的肩头,用诉说喃喃爱语一般的语气说道。
『所以他的信息素才会像白开水一样没有味道。』
『所以他才会哪怕只摄入一点点Omega的信息素,就被强制进入易感期。』
笑声渐响。
『抛去他的才能不谈,就Alpha的生理结构来看,他是个发育不完全的Alpha。所以易感期才会那么痛苦,难以消退。』
如同诱导他堕入地狱的颂歌。
『温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叫你别过来!”
凌存剧烈地咳嗽起来,大概是被自己无法控制、过剩分泌的涎液呛到了。
温演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走到他的面前,缓缓蹲下。伸出粗糙而宽大的手,轻轻地、怜爱地抚摸着凌存滚烫的面颊。
“……是不是很难受?好久不见,小存,你瘦了。”
清脆的“啪”声——
凌存嫌恶地拍开了温演的手。
他昂着头,视野一阵一阵地泛着模糊。易感期灼人的燥热折磨着他的神经,体温上升后他只觉得这个角落冷得吓人——即便现在正值热夏。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落下,在地上溅出氤氲的水痕。
……又被看见最狼狈的模样了。
明明已经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躲起来了。
明明已经躲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了。
到底要被这家伙看见几次落魄至极、连自己都嫌恶到想要全部消灭掉的样子啊?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让凌存倍感焦灼。自尊心受挫的感触鲜明而火辣。
温演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一种羞耻心的根源,以至于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蹲在他面前,就足以让他羞愤至死。
“啊……你真是——”凌存睁大眼睛,微微张着嘴,像是一条被丢进干涸地的鱼,“我最讨厌的人。”
温演冷冰冰的手贴着他的面颊,无声且鲜明地昭示着他的存在。
“这是你的答案吗?”温演只是低着头,目光落在凌存敞开的、被闷红的胸膛上,“凌存,这是你思考了那么久之后,最终得出的答案吗?”
他的语气平静如波,却像是暴风雨袭来前的大海,暗潮汹涌。
凌存的脑内闪过无数过去的画面,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几乎要用无声无息又绵软致密的窒息感,将他彻底勒死的种种回忆,雪崩般浮现。
几乎是破罐子破摔,他揪住了温演的衣领,盯着对方深色的眼瞳,残忍地笑了起来。
“……是。那又怎样?”
这是伤害。
……是无法挽回的、被摔得粉碎的镜片。
失控,崩溃,狂热,无法抑制。
挫伤的自尊,羞耻心,和不明成分的混沌情愫。
在见到温演之前,他明明是怀抱着担忧和关心的。可是此刻,那些柔软的情感却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化作尖锐的刀,血淋淋地刺入温演的心中。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凌存只觉得恍惚。
想象中一刀两断的畅快感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只有空虚。
越是互相了解的人,越是知道如何一击必杀地轻易摧毁对方。
温演对凌存如此,凌存对温演也是如此。
温演注视着凌存,心跳如雷。耳内的血液鼓噪着,最大限度地膨胀他的焦躁与不安。
除了心跳,他还隐隐听见了什么正在撕裂的“沙沙”响声——是幻觉么?还是真的有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在分崩离析?……弄不明白。
这个瞬间,领座女生讲述《蜘蛛丝》的温婉声音,如同空灵的鬼魂般,从远处飘来。
释迦牟尼因为恶徒键陀多曾放生过一只蜘蛛,念及他的善举,于是大发慈悲,将一根蛛丝投入地狱,供他爬出血池之用。
键陀多顺着蛛丝向上攀爬,却在看见地狱里的他人也沿着蛛丝向上逃生时,气急败坏地让他人滚开,想要独占蛛丝。
他刚说完,蛛丝便立刻断开。他又重新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