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温存(105)
温演捂着脑袋,点了点头。
眼看霍劲羽扶着喝得有点醉了的霍阿姨离开,嘴角才不着痕迹地勾起了一点。
“小演!”柳真拉着刘娟快步走来,脸红扑扑的,看起来没少被灌酒,“我之前和你说的,带给你的礼物——”
他把手里提着的粉色挂包递给温演:“回去再拆吧?小存的也在里面。”
凌存微微睁大眼,像是完全没意料到继父子的礼物还有自己的份。
柳真笑着和他握手:“你好,你好。”
“……你好。”
看上去没比自己大多少,却在人情世故方面成熟异常。
凌存愣怔地注视着柳真温和的脸,语气不自觉地被带软了。
这人真的……
“妈妈。”
温演喉头滚动,吞咽了一下口水,甚至有些不敢和刘娟对视——与其说是不敢,不如说是不知所措。
“我……”
今天是温良的婚礼。曾经也是婚礼主角的刘娟,现在的心情必然是很复杂的。他绞尽脑汁,很想说出些能够让刘娟开心的话,但失败了。
刘娟昂头,看着高大的儿子窘迫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穿着高跟鞋的脚微微踮起,只是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了几下他的头顶:“小演……”
“怎、怎么了?”
出乎温演预料,刘娟的情绪并不负面——她早就已经对过去的事情释然了。
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向来不会为任何来自过去的东西停留驻足,而在不停地前进、前进。
小时候,温演总觉得她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影视作品里展现那种温柔包容的母亲形象,似乎从来不会映射在刘娟身上。
但现在,婚礼的大灯依旧亮着,从后方照射在刘娟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银亮亮的光芒。
刘娟的眼睛里蓄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眉头微蹙着,却不带任何忧愁。
“……小演,你长大了。”
“妈妈很高兴。”
“希望你一切都好。”
这样官方的用词,平日里似乎总被人当作是敷衍的托词。可是从刘娟的嘴里说出来,佐以她真挚惆怅的眼神,温演便绝不怀疑这是敷衍了。
坚硬的人想说出柔软的话是很难的。
更何况,那些官方说辞正是因为用词达意,才会被当作是官方说辞。
温演哽咽了一下,眼泪最终还是没有流下来——他很久不哭,早就忘记哭是什么感觉了。
只是握紧刘娟的手,摇晃了一下,又一下,像小时候拿着玩具追在刘娟的裙角后面那样,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妈妈,”他说,“你和柳哥也要好好的。”
“一定。”
*
婚礼之后,搬家正式搬上了日程。
张云间和温良忙得不可开交,连带着早就搬进新家的温演和凌存都跟着一起忙碌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大家电和家具置办完整,温演却发现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凌存小时候送给他的哨子挂坠不见了。
大概是长年累月的磨损,那根本来质量就一般的黑绳被磨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粗度,伴随着一个随意的甩动或是拉拽的动作,它就彻底报废,不知道飞到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去了。
“还在找?”
凌存端着苦瓜牛奶路过,遇见趴在地上到处找哨子的温演,差点被他绊倒。
“……我再买一个送你好了。反正是便宜货,小卖部就有。”
温演摇摇头:“不一样。”
——那毕竟是凌存送给他的第一个挂坠啊,意义完全不一样。
而且,那也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行动起来保护凌存的纪念。
静谧的森林,冲天的大火,摇摆的窗帘……这些常常出现在凌存噩梦里的东西于温演而言,却是如同勋章上的宝石一般的东西。
“而且……”温演昂起头,看向嘴边沾了一圈奶渍的凌存,下意识地抿起了嘴唇,声音干涩:“那家小卖部不开了,老板几个月前回老家投奔亲戚了。”
“哈?”凌存睁大眼睛,“为什么啊?”
“生意不好,位置太偏僻了。还有就是……年纪上去了,又没有子女在身边,感到很寂寞吧。”
“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起来,温演。”像是被这童年里的标志性建筑物勾起了回忆,凌存蹲下身,直视温演的眼睛,“你今天有事情要做吗?”
“没有啊。”
“那我们去找找吧。”
“……找什么?”
是要找小卖部,还是找丢了的挂坠?
“废话,当然是小卖部。”凌存叹了口气,“小时候那种街边巷口的小卖部。我记得当时有卖一种挺有意思的玩具……把药水滴在纸板树上会产生白色的结晶,挺漂亮的。”
他轻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下去:“突然想玩了,走吧。”然后一巴掌拍在温演背上,催促着。
进入夏天以后,凌存的手变得很炽热。因为常年打排球,他指腹上的茧隔着薄薄的衬衫摩擦温演的背脊,让温演感觉像是有细小的电流从神经间窜过。
他愣愣地缩起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凌存已经在玄关处换鞋了,线条流畅的小臂和脖颈处露出的皮肤被太阳照得快要反光。
啊……
温演快步跟上,低着头,觉得自己的面颊有点热。
小存真的,太——
好看了。
怎么看也看不腻。
自己是真的一头栽进去,永远出不来了……
第70章 再来一根
七月,热浪翻涌,蝉鸣聒噪。
黏腻的汗液贴着少年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在薄薄的衬衫里氤氲开来。
温演叼着凌存掰过来的半边冰棍,低着头,踩着他的影子,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忘记带伞了。”
凌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一般的直男(?)是不会有夏天出门要带遮阳伞的常识的。
他刚说完没几秒,半边伞面就微微倾斜,遮盖住狠辣照射在他沁满汗水的面庞之上的阳光。
凌存下意识地朝后昂头,和打开伞的温演对视。
“你哪来的伞?”
“刚刚小存你买冰棍的时候……”温演呆呆地眨眼,想起刚刚凌存站在阴头里舔舐冰棍时脖颈处闷红的色彩,“我顺手买的。”因为小存看起来很热嘛,一直在出汗。
“那你刚刚从小卖部出来的时候干嘛不打?”
“你没提呀。”
他记得小存小时候好像还挺喜欢晒太阳的来着?有个暑假在外面疯玩晒成黑煤球,还被张阿姨心疼地摸了好久……
“……”
凌存把冰棍剩下的木棍丢进街边的垃圾桶,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踹了温演的小腿一脚。
“啊……!”其实不痛,但吓了温演一跳。
“你活该。”凌存冷哼一声。
温演看着他板直的背影,露出了淡淡的、腼腆的笑容。
两个人沿着街道小巷找了快一个小时,岔路口打盹的猫都换了三个睡觉姿势了,他们才堪堪找到一家卖那些稀奇古怪便宜小玩具的店。
凌存扯了个红色塑料袋把东西装起来,温演到这时才慢吞吞地吃完了那根棒冰。
抬起签子一看——
再来一根。
“小存,中奖了。”
绕回去的路上,凌存拿走了那根签,迈开长腿跨进了冷饮店里。
温演站在树荫底下,打着伞,无聊地看着冷饮店门口那块黑板。
黑板上面用红绿蓝黄四色的粉笔写着不同牌子棒冰的价格,字迹边缘被风吹得模模糊糊的。
旁边特意开垦出的小花园里千娇百艳。金灿灿的太阳底下,所有植株花朵都欣欣向荣。连带着一旁的累叶升麻都探头探脑地长着,深绿色的叶片层层叠地摊开,和含着花骨朵还未开放的虞美人亲昵地挨在一起,共同沐浴着太阳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