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鹿撞(91)
除夕夜到了,白天别冬在街上买了一些过年应景的装饰品,给他的客栈贴上了春联,挂上了红灯笼,还在院子和每层楼的楼梯口摆上福娃,整个客栈看着都喜庆起来。
现在这间客栈也正式改了名字,别冬让冷峯一起想,最后定下来叫“旧山”,取自李白的《冬日归旧山》,别冬很喜欢这个名字,在网上把客栈的名字全都换了,还去定了一块门牌牌匾,要年后才拿得到。
客栈要打理的事情不多,跟以往江沅那间客栈的工作量比根本不算什么,别冬整理好自己的事情后,照旧去了司放那里。
这一年一起过节的人又少了一个,顾尔藏早早就来了,还有司放新招的帮厨小伙,也是外地来梨津旅居的一个年轻人,叫小唐,晚上饭馆早早打了烊,四个人凑在热腾腾的暖锅前,司放搬出来一箱啤酒,又拎出几坛当地土酿酒,准备所有人不醉不归。
古城的除夕依旧热闹,随园路上满满都是窜来窜去的人,别冬拍了一张年夜饭的饭桌发给冷峯,问他,“你们驻地今天有啥安排吗?”
冷峯才刚去,现在还可以用手机,这会正是柏林的上午,他回过来,“据说有一个专门给华人艺术家办的小活动,这边除了我还有一个香港的画家,一个德国的华裔摄影师,我都还没见过,应该晚上活动会见到。”
“嗯,”别冬说:“那还挺照顾华人的,知道春节是大节日,没冷落你们。”
冷峯发了一排笑的表情,又发了一排哭的表情,跟着拨了个视频过来,大头怼着屏幕说:“我不想跟他们,只想跟你。”
别冬笑了,看着冷峯下颌上胡茬都出来了,完全不修边幅的样子。想起上一个春节,他们在梨津50年一遇的大雪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几乎走遍了整座古城,而后上了夜风呼啸的城墙,在新年倒数声中燃放了几只小小的烟花,还有冷峯那个冰凉的,落在他头发上的吻。
别冬的手机画面挤进来好几个大头,司放和顾尔藏都挤了过来跟冷峯打招呼,司放特意把镜头对着一桌菜照了照,说:“怎么样,馋不馋?”
冷峯“草”了声,说:“馋死我了。”
司放说:“那就赶紧把活儿干完滚回来。”
别冬不由自主帮男朋友说话:“四哥,这不是去帮人刷个油漆做个衣柜,哪那么快就能干完,峯哥才刚到呢,艺术创作需要灵感……”
“哎哟,我帮你呢你还帮他,小兔崽子……”司放开玩笑地笑骂道。
“小冬,你把手机支在边上吧,这样你们一边吃饭,我还可以一边跟你们聊聊天。”冷峯说。
顾尔藏麻溜地找了个自拍杆给别冬,把手机架在了桌边,冷峯还在那头指挥,“往左,哎对,离我老婆近点儿。”
这晚上冷峯咬着一根寡淡的香烟,在视频里发出了各种哀嚎,啊这个想吃,那个也想吃,你们在喝什么酒?我也要喝!司放被他吵得不行,作势要关了手机,又引得那边一顿更大声的哀嚎。
司放说:“你怎么搞得跟坐牢一样,那边很亏待你么?”
冷峯正经了神色,“那倒没有,生活待遇还挺好,但是想你们。”
“我不想你。”司放说。
“我也不想你。”顾尔藏说。
只有别冬闷着笑不出声,冷峯眼巴巴地望着他,“老婆,你也不想我?”
别冬被弄得没辙,朝镜头说:“我想你。”
“有你想就够了。”
酒过三巡,司放照例早早醉倒,顾尔藏跟他歪在沙发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懂的话,冷峯还在视频中,别冬穿上外套,从支架上取下手机,跟镜头里的人说:“走,咱们出去散散步。”
今年只有他一个人,别冬却不觉得寂寞,他沿着随园路走着,一边跟冷峯讲话,一边给他看热热闹闹的古城,一年过去,除了没下雪,一切仿佛都没变。
他走到古城外,热闹渐渐留在了背后,城墙口卖烟花的老人还在,别冬掏钱买了一盒,他忘了上城墙的野路怎么走,冷峯在视频里指挥他,看着他再次登上了除夕夜空无一人的城墙顶。
别冬把烟花放在地上点燃了,然后用手机照着自己和闪烁的花火,喝过酒的脸微红,笑得比烟花更灿烂。
虽然喜欢的人不在身边,但是别冬觉得过去的一年,他收获满满毫无遗憾,“峯哥,”他凑近了凝视着镜头里的爱人说:“我从小就挺倒霉的,可是我认识了你,我……”他蹲了下来,花火在他背后升上天空,突然心里的想念漫山漫海:“我好幸运,我也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怎么样,这章粗长咩?
我到家了,昨天莽起一口气开了1058公里……腰快断了,草稿箱也快没存货了,但是我要休息(哭唧唧……
第84章 你是不是放不开?
冷峯是这一批驻地创作项目最后一个加入的艺术家,他来的这一天正好是中国的新年,驻地循例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欢迎仪式。
公共大厅里济济一堂的人,有艺术家也有工作人员,除了Jonas和接待过冷峯的,其他人没有一个他认识,冷峯一眼扫过去,只觉得这些人每一个看起来都比自己更“艺术”,他觉得自己真是跟这个圈子脱离久了,现在骤然见到这么多落拓不羁的人,竟然会觉得格格不入,不习惯。
新来的要做自我介绍,冷峯只得站起来简短地讲了几句,他叫什么,做什么的,来自哪里,然后就坐下了,他还没适应这里的氛围,也没想要在这里出什么风头引人注目。
但他刚坐下,人群里就有人大喊了一声:“geil!”,然后所有人爆发出一阵轰鸣大笑。
冷峯一怔,他知道这单词的意思,如果有老一辈体体面面的德国人在,估计就要捂脸骂人了,这是个sex含义非常重的词,虽然在夸冷峯“大帅批”,但同时也充分表达了想要和他一起这样那样的欲望,十分直白赤裸。
冷峯忍不住皱眉,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这一声“geil”直接把原本有些冷淡的party场子炒热了,全世界的人都喜欢起哄架秧子,很快那个喊话的人被推了出来,是个白净的年轻男人,亚洲面孔。
那人虽然被起哄了一阵,脸色有些微红,眼神却毫不闪躲,带着某种亮闪闪的眼光看着冷峯,走过来跟他握手,开口用的生涩的中文:“你好,我叫利嘉豪,是摄影师。”
冷峯明白了,这就是那个德籍华裔的摄影师,这人脖子上还挂着莱卡,说完就对冷峯示意了下相机:“可以吗?”
出于礼貌冷峯只得点了点头,利嘉豪对着他按了几下快门,比了个OK的手势,说:“这里太吵,人太多了,一会好好给你拍几张。”
其他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冷峯身上,今天是德国的除夕夜,一屋子的人借这个理由开party狂欢各自嗨了起来,冷峯低头跟利嘉豪说:“谢谢,但是不用了,我不喜欢拍照。”
利嘉豪却耸耸肩:“等你看到我给你拍的照片就不会这么说了。”
冷峯也学他耸了耸肩,又用德语重复了遍:“我不拍。”
“好好好,不拍就不拍,”利嘉豪说:“只上床,不拍照,可以的。”
冷峯宛如平地摔跤空口呛水,一下给他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瞪着利嘉豪,利嘉豪也怔住,过了会凑到冷峯耳畔说:“你是处男?还是你不喜欢男人?”
冷峯直接后知后觉地“草”了句,把利嘉豪推开,说:“离我远一点。”
利嘉豪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也不生气,只是有些不解,问道:“你真的是艺术家?”
这问题冷峯也不好回答,毕竟他才捡起来这个身份不久,还不好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艺术家,见他愣神,利嘉豪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难怪,你是新人吧?是不是从来没来过驻地?还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