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徒(93)
明亮的眼睛顿时黯淡几分,朗颂反应过来小河刚才说的话,眼底又涌上一丝兴奋:“这奶茶是我哥买的?”
“是啊,”小河递出去,“你看上面还贴着便利贴呢!”
朗颂立马拿过那杯奶茶,盖子上果然贴着一张便利贴,行云流水的漂亮字迹落在纸上——给勤劳的小蜜蜂朗颂,旁边还画着一只小蜜蜂。
一杯奶茶就把空落落的心给填满了,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连日来的苦楚就被冲淡到所剩无几了。朗颂看着那张被冰凉的水珠沾湿的便利贴,轻轻取下来捏在手心里,他朝小河笑笑:“谢谢。”
小河哈哈一笑挥挥手:“我们都沾了你的光,每人都有一杯呢,孙大哥真大方,嘿嘿——”顿了下,他又指着朗颂的奶茶杯,“你这杯加了最多的料。”
小河滔滔不绝地汇报完离开了厨房,朗颂把捏在手里的便利贴重新拿起来,看宝贝似的来回看了好几眼,才小心地叠好放进口袋。再低头吸一口奶茶,心底所剩无几的那点酸楚也被冲刷干净了。
虽然如此,但朗颂很清醒,他知道孙谚识没有别的意思。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妄想,只想待在孙谚识的身边。
如果孙谚识想做一座孤岛,那他想成为环绕孤岛的一片海,静静陪伴,细细聆听,可他不希望有人登上这座孤岛。
朗颂上楼的时候孙谚识已经洗完澡上床了,但他没睡觉,倚着床头在看书。轻轻地开门声响起,孙谚识抬眸,低声打招呼:“回来了?”
朗颂抬头,笑了一下:“怎么还不睡觉?”
孙谚识愣了一下,他本来是等着朗颂回来,想和他聊聊的,但是现在看起来朗颂好像……好像突然又没事了?
朗颂脱掉一股油烟味的卫衣开衫,里面只穿了一件纯黑色T恤,双臂一抬后背绷紧,隐约能看到结实的背阔肌。半晌没得到回应,他把衣服扔进脏衣篓里,转头问:“怎么了?”
孙谚识回神,从给朗颂擦药的记忆片段里抽身,他迅速垂眸看书,而后道:“正准备睡了。”同时,也打消了和朗颂聊一聊的想法。
他还不确定小河说的是不是真的,而且朗颂现在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那就更没必要突然提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朗颂:小河你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小河:???
第84章 深夜的一通电话
一周后孙谚识提了车,拿到了临时牌照。
两年多来他没怎么碰过车,也就有那么几次帮喝了酒的郑烨把车开回家,再就是一周前在车展上试驾体验了一番。
不过其实即便在两年多前,他开车的机会也不多,因为他通常都是坐在副驾上的那个人。
孙谚识以为自己还得适应一段时间,但开着车出去兜了两圈,竟也没什么生疏感。买了炭包放在车里,散了几天味,便到了朗月正式去语言康复中心的日子,他从容地开着新车送朗月去上了第一节课。
近半年内,朗月每天下午都得去上一节课,半年以后根据实际情况再调整。
康复中心以耳蜗宝宝居多,比起幼儿园,朗月反而更适应康复中心的环境,给她一对一教学的老师也很亲切很耐心,她像一条小鱼进了水,变得活泼大胆许多。
上了一周的课,成效显著,朗月已经能够很准确地说出一些词汇,也能清晰地叫出“哥哥”“爸爸”“妈妈”“谚爸爸”,但为了准确、清晰地叫出这些称呼,学习的过程却是异常艰辛。
孙谚识每天都陪着朗月去上课,隔着单面玻璃,能够看到老师一会儿让她含着一张小纸条感受气息,一会儿往她嘴里塞一根小棉签教她用舌头抵着上颚发音,用尽一切小方法,只是为了学会一个词语。
这个对于普通的小孩来说多听几遍、多模仿几遍就能掌握的技能,朗月却要耗费数十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学会。
每天学习同一件事是枯燥乏味的,而且老师也提前打了预防针,说到了某一个阶段会遇到一个瓶颈期,小孩可能会气馁、烦躁,甚至是厌学,家长一定要多多鼓励耳蜗宝宝。
孙谚识暗暗观察了几天,即便是在一旁看着,也替朗月感到心烦气躁。他有点担心哪天朗月遇到挫折真就不想学了,于是回到家立马认真地写了一份“激励计划”。
这份计划给朗月制定了半年内的十个学习小目标,每达到一个目标就送她一件礼物或者带她出去玩。
写到“出游”这一项的时候,孙谚识恍然意识到,兄妹两来蓝楹巷四个月了,他除了带朗月去过一次动物园,竟是哪里也没去玩过。
朗颂就更不用提了,不仅哪里也没去玩过,搬进来不久就因为他胃出血照顾了他好几天,后来因为戒酒,朗颂又是费了一番心思照看他。
其他时间自不必说,朗颂不是在出摊就是在打工,忙的像个陀螺,被生活鞭挞着往前走,别说玩,连能够轻松休息一天的时间都甚少。
孙谚识不禁感到惭愧以及心疼,身体再强壮,心智再成熟,过了年也才刚满二十而已,大部分人这个年纪都还在读大学呢,朗颂却在为了生活四处奔忙。
孙谚识把“激励计划”拿给朗颂看,征求对方的意见。
入了冬,朗颂正在给黄豆修冬天的暖窝。他停下手中的活放下锤子,捧住孙谚识的笔记本电脑看了一遍,不赞同道:“把这些礼物换成小零食或者小玩具就可以了。”
孙谚识凑过去看了一眼,其实他也没选什么特别贵重的礼物,无非就是小姑娘喜欢的公仔、公主裙之类的,最贵的一样东西就是一台拍立得,市场价也就几百块钱的样子。
“小零食和小玩具她平时也能得到,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没有激励作用了。”孙谚识不肯让步。
朗颂无奈地笑道:“月月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懈怠,不用这些东西她也能坚持下去。”犹豫片刻补充道,“而且这些东西加起来要花不少钱,我暂时还负担不起。”
他当然知道孙谚识不会让他掏钱,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主动开口。
虽然孙谚识说过不要再计较什么房租和伙食费,但他一直认认真真记下每一笔账目。他欠孙谚识的实在是太多了,光是朗月的手术费就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还清的,欠得越多,还清的时间就拖得越久。
这些债不仅压得他喘不上气,也压得他毫无底气。
虽然不愿,但他很理解孙谚识为什么只把他当弟弟看待,因为他和孙谚识相差的不仅仅只是年龄,方方面面的差距都太大了。
一开始他以为孙谚识是个窝在蓝楹巷的抠脚懒汉,而事实上孙谚识随随便便就借了他十万块钱,说想要买车,便立马就定下了。
除了经济能力,还有学历、经历、能力。
孙谚识自己未曾提过,但从郑烨的只言片语能听得出来孙谚识学历很高。那天晚上在公园里,卓历还提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公司,侧面说明孙谚识的能力也很强。
总而言之,他和孙谚识的差距过于悬殊,不能再让这种距离越拉越大,有很多东西他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追上了,但至少要尽快把债务还清,这样他才能有底气喜欢孙谚识。
孙谚识迟钝地反应过来朗颂的言外之意,也看出了朗颂掩盖在眼睫之下窘迫,他不动声色地合上电脑用手臂夹在身侧,没有完全让步,商量道:“这个计划总共有十个目标,一半的礼物你来选,一半的礼物我来选,这样公平了吧?”
朗颂拗不过孙谚识,也根本不舍得拒绝,于是点头说:“好。”
孙谚识想拍拍朗颂的肩,手伸出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朗颂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那么多了。
都已经十九岁了,身高还会再长吗?朗颂刚来的时候也就比他拔尖一点点吧,怎么突然一下又窜高了?
在朗颂发现之前孙谚识讪讪地收回手,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毕,他夹着电脑上了楼,走到半道的时候想起什么,站在楼梯上朝院里喊:“小颂!”
朗颂半蹲着,正在钉钉子,黄豆站在他旁边像在监工。闻言,一人一狗齐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