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徒(120)
孙谚识长吁了一口气。
幸好今天是大年初一,无事可干,可以一整天懒在家里。
天气好,吃了午饭朗颂把一个单人沙发搬到了落地窗前,让孙谚识靠着晒太阳,又切了一盘水果放到他手边。
孙谚识看着心虚愧疚的朗颂,哑然失笑:“别忙了,我真的没什么事。”
朗颂弯眼一哂:“你晒会儿太阳,想拿什么就叫我,把我床单被套换一下。”
提起那皱巴巴的床单,孙谚识脑子里有了画面,默默点了下头。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不燥,孙谚识肚子上盖着朗颂给他拿的柔软毛毯,偏头望着盘坐在地毯上靠着黄豆看动画片的朗月,眼里盛满了细碎的阳光和温情。可是一想到即将被揭开的朗月的身世以及固执的待在养老院的亲爸,孙谚识的眼中又涌上了浓浓的忧愁,不由得叹了口气。
人总是贪心,昨天对如今的生活感到心满意足,今天却又巴望着再圆满一点。
叹息声引起了朗月的注意,她把平板撑在地面上,推到黄豆的面前,然后爬起来“噔噔”跑到了孙谚识身边,扑到了他腿上:“爸爸……”
腿上的伤处被压到,孙谚识疼得全身紧绷,咬牙忍住了闷哼声。他缓了缓气息,才佯装无事地问:“怎么了,想一起晒太阳吗?”
朗月摇头,用自己的手臂努力地想要圈住孙谚识的整个身体,抬起头一脸真挚地说:“爸爸不要、怕高高,月月、保护、你。”
她的发音不标准,像卷着舌头在说话,但孙谚识听懂了,只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拧眉细丝,恍然醒悟过来,“扑哧”一声笑了。
中午那会儿让朗月撞见了他和朗颂在房里亲密的举动,大概是小姑娘问了什么,朗颂骗她说他怕高,在陪着自己,毕竟他们住十楼。
他捏着朗月的小脸颊,说:“那我晚上还是害怕怎么办,让哥哥陪着我好不好?”
朗月认真地点头:“好!”
朗颂把三个房间的床品都换了一下,忙完走出房间,便看到孙谚识歪着头睡着了,朗月靠在黄豆的身上,也睡得香甜。
他把朗月抱进房里,随后回到客厅。
明媚灿烂的阳光从落地窗斜斜照进,孙谚识靠窗的那半边身子都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脸上细小的绒毛根根分明。他半蹲着,凑过去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吻了一下孙谚识的鼻尖。
手臂的伤口还没拆线,朗颂不敢胡来,小心翼翼地把孙谚识扶坐起来。
孙谚识醒了一下,自然地攀住了朗颂的肩膀。
朗颂用拖屁股抱的方式单手把人抱了起来,孙谚识清瘦,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把人放在床上,掖好被子,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被捂热的红包,放在了孙谚识的枕边。原本应该是昨晚给的,但没找着合适的机会,也怕孙谚识当面拒绝。
孙谚识酣睡一觉,醒来就被枕边耀眼的红色夺去视线,他低笑一声自言自语:“压岁钱么?”
一捏却觉得触感不对,又薄又硬,尺寸也不对劲。他拆开一看,里面竟然装着一张银行卡。
这时,房门门锁被拧动,旋即朗颂推门进来,手中捏着一个红包。
两人对上视线,眼中茫然,片刻后默契地想起了什么,又相视一笑。
朗颂坐到床上,问:“哥,这是什么?”
孙谚识瞄了一眼,回答:“压岁钱。”
中午吃饭时,他趁朗颂不注意,放进了对方的卫衣前兜里,没想到到了这会儿才被发现。里面没装钱,装着朗颂写给他的两张欠条,一张十万,一张五千。
朗颂无奈苦笑:“哥,这压岁钱我不敢收。”
孙谚识捏着手中崭新的连划痕都没有的银行卡,问:“这是什么?”
朗颂老实回答:“余额为零的空卡。”
孙谚识挑起眉梢。
朗颂继续说:“以后我赚的钱都会存进这张卡里。”
孙谚识嘴角漾开笑容:“养我啊?”
“嗯。”朗颂知道孙谚识不需要他养,但他想这么做。
孙谚识把卡片攥进了手中:“好,我收下了,欠条你也收着,一家人不用两家钱。”
大年初二一家三口又在家消磨了一天,好不惬意。
大年初三,郑烨从父母那回了自己家,孙谚识和朗颂、朗月提着礼品上门拜年。
郑烨瞅着孙谚识不在自然的步态,问道:“割痔疮了?”顿了下又拖长尾音“噢——”了一声,一脸我“我懂了”的贱嗖嗖表情。
孙谚识哼笑:“可惜大过年的不能骂人。”
下午,两家人在阳台晒太阳嗑瓜子聊天。甘甜甜给朗月买了一套新衣服,米色毛衣配大红色蝴蝶结背带裙,给她换上后又帮她重新编发。
郑烨看着怀里穿着同款大红背带裤的儿子,怎么看怎么满意,同朗月开玩笑道:“月月,以后给我当儿媳妇怎么样?”
孙谚识瞧了一眼正在啃手指的小郑烨:“你儿子牙齿都没长齐。”
郑烨嘿嘿一笑:“这叫未雨绸缪。”
孙谚识打击他:“虎虎喜欢月月,丁婶筹划得比你早,还给月月做了双虎头鞋。”
“靠!”郑烨蹙眉,对朗月道,“那小胖子太能说了,跟画眉似的,我家川川稳重。”
孙谚识继续:“月月比川川大了五岁,以后谁保护谁啊?”
郑烨替儿子鸣不平:“小五岁怎么了,姐弟恋,你和朗颂还差十一岁呢。”
孙谚识愣了一下。
甘婷婷觑了一眼孙谚识的神色,气得用皮筋砸郑烨:“今天晚上就给你嘴上缝个拉链。”
川川还以为妈妈跟他玩呢,乐得挥舞双手鼓起掌来。
孙谚识含笑看他们夫妻打闹,在桌子底下抠了抠朗颂的掌心,说道:“我看姐弟恋挺好的。”
第二天,两家人一起去了张吴家拜年,接下来的几天跟赶集似的,轮流拜年、聚餐。
到了初七,企业、单位陆续复工,年也基本过完了。
孙谚识正在吃早餐,扭头跟朗颂说吃完去书房看看招聘信息。桌边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以为是推送信息,随意扫了一眼,懒洋洋地收回目光后,脑子才迟钝地把眼睛看到的文字转化成信息,他再度看向手机,联系人那里赫然显示“爸”。
这个号码六年多不曾出现在自己的手机通讯记录当中,孙谚识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再看一次,不是幻觉,确实是他爸发来的消息。
发错人了?误触了?
他的手有些发抖,指腹摁了两次才成功解锁,点开信息,一行字映入眼中。
【小丫头和他哥搬走了?】
孙谚识攥着手机突然站了起来,懵头转向地来回走了几步,亢奋得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怎么了?”朗颂担忧,“发生了什么事?”
孙谚识拖住朗月的腋下,把还在啃鸡蛋的她抱了起来,高兴道:“好事,小月月,你是我的福星高照!”
招聘信息也不看了,孙谚识开车直接把朗月带去了疗养院,他把朗月送到了活动室和他爸玩,自己又走出疗养院上了车。
朗颂坐在副驾驶等着,问:“叔叔怎么样?”其实他想问的是“叔叔没怎么样你吧”,但又觉得这样问很不礼貌。
孙谚识笑了下:“挺好的,看到月月很开心。”他和朗颂十指紧扣,说,“其实除夕那天我过来,跟我爸说了我们的事,不过我没说对象是你,毕竟我们的年龄差摆在那里,我怕一下全说出来刺激了他。今天的这条信息代表我爸的态度已经软化了,我会循序渐进跟他说,我相信他会接受的,以后我们一起来看他。”他贪心地想,“或者还能把他接回家。”
朗颂很高兴:“好。”
孙谚识又说:“你爸妈葬在屏州对吗,元宵节之前我们回去看看你爸妈吧?”
“好,”朗颂鼻子有些酸,“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