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徒(12)
“你以后你就叫——”孙谚识盯着小狗一身的黄毛,“就叫黄豆吧。”
“汪汪!”
“行了,进来吧。”孙谚识掀开门帘喊了一声,见傻狗犹犹豫豫不肯进来,他又道,“给你洗个澡,瞧你脏的。”
傻狗呲溜一下钻了进来。
孙谚识找了一根水管,套上院里的水龙头,对着傻狗一顿冲洗,又把自己的沐浴液给贡献了小半瓶,这狗脏是挺脏但身上没有皮肤病,也没有长蜱虫之类的东西,洗个澡就像换了只狗似的,还挺俊俏。
一个澡洗了一个小时,很久没干体力活的孙谚识累得够呛,安心享受的黄豆已经趴在院子里呼呼大睡了。
“出息。”孙谚识泄愤似地拍了拍黄豆的狗屁股。
这时,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孙谚识拿起来一看,是华强打来的。昨天华强还打电话过来问朗家兄妹有没有到他这里来过,他如实告知,华强在电话里难得地夸了他,还嘱咐他多关照关照俩孩子,怎么今天又打了。
“喂,强叔。”孙谚识接了电话。
华强还没说话就先在电话里长叹了一口气,叹足了才开口:“朗颂没在你那里吧。”
“没有,这两天都没过来,怎么了?”孙谚识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了。
华强回答:“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我先来跟你通个气。”
孙谚识莫名有一丝丝紧张,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什么结果?”
华强沉默了两秒才回答:“月月不是你女儿。”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遗憾。
孙谚识其实也有些遗憾,如果朗月真是他女儿真挺好的,他一定倾尽所有像对待小公主一样照顾朗月,又女儿有狗。如果朗颂愿意,他还能有个成年的儿子,人生也算圆满了。可惜,他没这么好的福气。
“强叔,你都不用通知我,我自己干没干过那事我还不知道吗?”孙谚识故作轻松道。
“我就是觉得遗憾。”华强苦笑,“要是今天他们兄妹俩去找你了,你先别说这事,晚上我给他打个电话,明天就在你那里把这事说清吧,我今晚上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开这个口让他们能接受一点。”
其实孙谚识觉得华强这样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朗颂比他想象的要成熟沉着的多,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淡淡应了一句:“行,那就这样吧。”
华强没说几点过来,第二天孙谚识起了个大早。他喂了黄豆,吃了早饭,打了几把游戏,一直等到十点都没等到人。
直到快十一点了,门帘被掀开,朗月圆嘟嘟的小脸蛋先钻了进来,后面跟着朗颂。孙谚识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
昨晚上华强在电话里说今天会接上朗颂一起过来,难道是被事情绊住脚了?那鉴定报告的事朗颂知道了吗?
孙谚识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朗颂牵着朗月软绵绵的小手,下意识地捏了捏,然后牵起她的手晃了晃解释道:“月月想来看你。”
其实他没说实话,朗月知道他在为了找房子的事烦心,这两天乖巧得不得了,跟着她四处奔波,热得满头大汗吭都不吭一声,也不吵着要来蓝楹巷找孙谚识。是他方才在这附近看完房子,突然想起了孙谚识,他惦记着孙谚识估计又是顿顿外卖,所以心思一动便想过来看看。
孙谚识没看到朗颂眼底流转的心思,朝朗月勾勾手:“月月过来。”又对朗颂道,“那就在这吃午饭,今天咱们不做饭了,出去吃行吗?”
孙谚识抱着朗月,爱不释手地捏了捏那光滑软嫩的小脸,心底是真的感到遗憾,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怎么就不是他女儿呢。
想带兄妹俩出去吃是他的一点私心,这几天兄妹给他孤寂的小店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以后大概是没什么碰面的机会了,他想请兄妹俩好好吃一顿,也算是郑重道个别。
朗颂本想拒绝,话到了舌尖又给咽了下去,他回答:“行。”
临近饭点,孙谚识估摸着华强要来的话也得下午了,他抱起朗月拿起钱包说道:“那咱现在就走。”
三人打车到了市中心,孙谚识本打算什么最贵吃什么,但转念一想朗颂应该没去过西餐厅,大概会不自在,而且他们今天的穿着也很随意,于是最后选了一家滇菜馆。
酸酸甜甜的菠萝饭和甜而不腻的鲜花饼深得朗月的喜爱,朗颂则很喜欢菌菇汤,虽然他嘴上没说,但身体非常诚实的多吃了一碗饭。
吃完饭三人又在商场里逛了一会儿,孙谚识给朗月买了一条很漂亮的公主裙,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朗颂竟然没有开口拒绝。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孙谚识刚准备带着人回店里,手机恰巧也响了,是华强打来了。临出门前他给华强发了消息,告诉对方他带兄妹两出来吃顿饭,华强一直没有回复,估计才刚看到。
“我接个电话,你们在这等着。”孙谚识拍拍朗颂的肩膀,打了声招呼便就近找了个角落接了电话。
第12章 鉴定结果出来了
华强在电话里说早上出了趟警,一直忙到现在,刚刚才看到他的信息。
基层民警四处奔忙是常态,孙谚识道:“反正下午有时间,强叔您先去吃午饭吧。”
“行。”华强应了一声,又不放心地问道,“鉴定结果你没说漏嘴吧,这事我来开口。”
“没,放心吧。”孙谚识苦笑一声,挂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一回头蓦然和几步开外的朗颂来了个四目相对。一瞬间的慌乱后,他便迅速镇定下来,商场里其实吵得很,朗颂不一定听到了什么,况且他也没说什么。
果然,朗颂并没有问什么。
“走吧,回家。”孙谚识弯腰抱起了朗月。
走出商场,一阵热浪扑来,孙谚识一手抱着朗月,一手拿着手机叫车。
一直沉默寡言跟在身后的朗颂突然开口道:“刚才是华叔叔给你打电话吗?是鉴定报告出来了吧?”
孙谚识的后背明显地僵了一下,但目光仍旧锁定在手机屏幕上,附近车少,这个点打车的人又很多,至少要排五分钟的队才能打到车。
见孙谚识盯着手机不说话,朗颂又解释道:“我没有偷听你接电话。”
孙谚识本想装作没听到蒙混过去,但朗颂显然不打算放弃,他暗暗叹口气回头,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是的,等会他去我店里。”
朗颂低着头望着地上阴影和阳光的交界处,过了两秒才开口:“月月不是你女儿吧?”
孙谚识抱着朗月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朗颂自顾自说道:“第二次去你那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这几天接触的次数多了就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孙谚识从一开始对朗月的态度就很坦诚,完全不像是因为朗月先天性耳聋而抛弃妻女的人。朗月在场的时他会克制住抽烟的欲望,不耐烦地把烟塞回香烟盒,他把酒灌进矿泉水瓶伪装起来,他会给朗月买汉堡、水果、小蛋糕,他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各种小细节,散漫的表皮下是令人没法忽视的修养。总之,孙谚识不像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孙谚识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请吃饭,给朗月买裙子,朗颂一概没有拒绝,因为朗颂可能早有预感,今天就是来告别的。虽然朗颂看起来比同龄人沉稳成熟许多,但孙谚识其实还是把他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但此刻他切实地感受到朗颂已经是个担当地起生活的大人了。
“你是觉得开心还是遗憾?”孙谚识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句话没头没尾,朗颂却听懂了,他也说不上遗憾和开心哪个比重更甚,但他内心里真诚地觉得孙谚识如果真是朗月的父亲,还挺好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孙谚识的手机响了,是网约车司机打来的。
孙谚识挂了电话,拍了拍朗颂的肩:“走吧,先回去。”
回到蓝楹巷,华强已经在店门口等着了,正蹲在地上逗弄黄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