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135)
“嗷啊!”
古雄惨烈地嘶嚎一声,在愤恨间对着秃头又揪又扯,用力地撕下一大缕头发来。
“你们听到没有?”
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人声,另一个人道:
“好像是驴在叫。”
听到脚步声似乎要朝这边走来,两个亲信立刻拼命划船。
古雄扑倒在船舱内,死死咬住手背,忍住怨恨的悲鸣——
你这毒物,把我毁了!总有一日,我要将你扼死在我心的深渊!
小船摇动起银墨色的水波,远离祭司院,向另一片领地逃去。
*
“住手!请住手!”
当群情激奋的人群往庭院内汹涌,在愤怒中连石像也不放过要劈砍两下的时候,一个祭司满面惊恐地躲在圣母像后,伸出举着小白旗的手。
他感到人们已经失去了理智,尤其是最前方浴血的骑士……他亲眼看到上前的兄弟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在“咔擦”一声响中断了脖子。
看到那张被吸引注意向他瞥来一眼的血淋淋的脸,年轻祭司两腿一紧,想尿。
吉尔斯往前一步,残余的举着兵器的祭司们,都如被惊着的麻雀般挥舞着双手向后倒散。
吉尔斯将刀从右手换到左手,甩了甩满手的血,面无表情的英俊面容,却有一种凶残的暴虐,就连在他身旁跟随他的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眼前的祭司们早已溃败,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但他就仿佛是开弓射出的箭,咬住猎物的猛兽……他抬起刀猛地冲了上去!
“吉尔。”
一道声音轻声呼唤着吉尔斯。
原来他像横冲直撞的狼狗,现在却一下子定住了。
他僵硬着转过头,起先欣喜若狂,继而不知所措,刀也丢在了地上,想要抬手擦擦脸,但又看到自己满手是血。
苏试的手腕、脚腕上还留着绳索捆绑的痕迹,是祭司院里的祭司救他出来的。
他抬起右手,揉了揉左腕。
吉尔斯本来局促不安,现在又直愣愣地看着他。因为自愈的能力,苏试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深的伤痕,但那洁白的衣袍却沾染着斑斑污秽,仿佛是凝固腐朽了的血迹。他的眼睛却一如既往带着柔和的静笑,仿佛亘古不变的蓝天,从不留下风暴的痕迹。
吉尔斯看着他的眼睛,心想那里面到底藏了多少受过的苦呢?
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苏试主动向他走去,仰头望他,露出安慰的笑容。
吉尔斯一下子猛虎落泪了。
他一把拦腰抱起苏试,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苏试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背道:
“没事了。”
在他们周围,人们都欢呼起来。
第五十一章 :王太子
流亡宫廷。
“热尔伯爵这个贱人, 就算是跟我鱼死网破, 也不会愿意吐出一口肉来的……”
玛丽王后——或许该叫太子妃,泄愤地扯了一把铺张华贵的裙摆, 她是拉萨热女公爵约兰达的女儿。走在她身边的是查理太子的情妇阿涅斯-索雷尔,正手执一把精美的白色蕾丝宫廷扇轻摇着。
“亲爱的, 你可别跟他硬碰硬,你别忘了他是怎么杀死瓦尔多和乐加缪的,前者被赤身裸体地从新婚妻子的床上拖下来扔到河里淹死;而后者呢, 也被乱棍打死了……就因为他们最受查理的宠爱。有的时候我都快怀疑他爱上了查理,想要霸道地独占他的宠爱……”阿涅斯牵起玛丽的一只手,在上面轻轻一吻, “……不过,我会帮助你的……”
两个人随后走进一间会客大厅。
除去侍从, 房间里已有两个人。
“奥兰多被英军围困了109天, 一旦城市沦陷, 弗里西将自保不暇, 而您也将失去所有王室领土, 成为无土之王了!”
查理怕冷似的缩在壁炉边的椅子里:
“那我还能怎么办……”
“殿下,你可以任命我为最高统帅,让我来替你做这件事。”
“查理!”玛丽高声叫道,“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她自顾自地坐到最靠近查理的一张沙发椅上,阿涅斯坐到她身边, 接过女仆递过来的一只波斯猫。
“我的母亲, 也就是尊贵的拉萨热女公爵, 将要为您送来2000多名士兵,我希望您能让吉尔斯-德-莱斯成为陆军统帅,他是一位英勇无畏的年轻人……”
“一位新晋小男爵。”热尔伯爵轻蔑道。
“这年头勇于战斗的公爵、伯爵,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囚禁在伦敦塔,要么呢就是被英国人监视着,剩下的那些,有哪个愿意上战场呢?虽然吉尔斯只是一位男爵,但我恐怕找不出比他更敢于在战场上厮杀的贵族了。”
“打仗靠的不只是横冲直撞,要是那样的话,有苏格兰人就够了。”
“听说热尔伯爵要出500人,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吧?连年轻的阿朗松公爵,都能召集到1500多人的军队呢。”
“但是粮草多是我置备的!”热尔伯爵怒目道,“而对于弗里西,当然是我了解更多!”
“……哎,可是,我并不想打仗啊……”
查理王太子双手交叉着,虽然大火烧到了家门口,也依然事不关己的样子,“干脆搬到朗格多或者多绯去吧,反正英国人也对东边的山地不感兴趣,我就住到高山上去好啦。”
那地又穷又破连路都走不通,英国人当然不去啊!去吃屎啊!
玛丽杏目圆瞪:“我可不想向猴子征税,当野人的王后!”
玛丽的母亲身为女人却成为统治男人的女公爵,自然是一位女强人中的女强人,她本身性格也相当强悍,看着自己丈夫的这副脓包样,既觉得瞧不起,又怒其不争。
查理低头玩手指头,不吭声:“……”
他心想:打赢了,你们赚钱;打输了,我赔钱。
我都穷得连双小牛皮拖鞋都买不起了,我图啥?
他早就厌倦这种无止境的争斗了……
反正由着他们争论,谁争赢了听谁的就是了。
不过热尔伯爵也不想在山坳坳里当第一宠臣,也跟着露出难掩不屑的神气,语气嘲讽地道:
“如果您有您祖父‘智者’查理的一半,我们也不需要这么费心了。您看你们还都是‘查理’呢。”
查理无所谓地耸耸肩道:
“战争总是要结束的,结果不是法国人打败英国人,就是英国人打败法国人。这仗都打了一百年了,即使是我那‘伟大’的祖父,也只是赶跑了英国人,而不是彻底的打败他们。我呢,只是碰巧比较倒霉,正好赶上了完蛋的时候。”
玛丽&热尔伯爵:“……”
如果弄一个法兰西国王排行榜,查理太子肯定能评为史上第一丧。
玛丽冷冷道:“你就什么也不要做,永远等着捡现成吧。”
热尔伯爵也凉凉道:“殿下,我对你是忠心可鉴,但如果您随便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丧气样,可是会让他们离你而去的。”
——自从黑太子股冉冉升起,他手里的王太子股就一路暴跌,虽然还没失去价值,但态度难免就不像先前那般温柔了。
阿涅斯也搭话了:“军队都来了,不想打也得打呀。到底是阿朗松公爵、吉尔斯男爵还是热尔伯爵,您还是选一个吧。”
玛丽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缺的就是吉尔斯这样有勇气的人……”
热尔伯爵道:“我们手头就只剩这么点兵力了,这次打了败仗,就彻底失败了,还是需要一个谨慎、稳重的人来统筹帷幄更合适,比如我。”
“哼,”查理捏着小指,像小孩子耍脾气一样道,“我才不选,又没什么用。我让热尔伯爵当统帅,他让吉尔斯打前锋,吉尔斯听吗?我让吉尔斯当统帅,他想让热尔伯爵的人打前锋,他指挥得动吗?我看这样,谁愿意冲在前头,谁当统帅算了。”
“……”
玛丽和热尔伯爵都闭嘴了。
谁也不想拿自己的身家财产冒险,给别人做嫁衣裳。
“哎!”
阿涅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我倒是想起来那么一个人呢!来自塞伦的少女呀!
查理:“什么少女?”
“她呀,治好了塞伦的大瘟疫,确实有点不一样呢。” 阿涅斯道,“我看她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有几十个乡下青年追随她,还带着一个爵士的推荐信。她从塞伦赶来的路上,帮助好些村庄杀了匪兵。现在宫廷外人人都在说,她是神派来拯救法兰西的天使,要解救奥兰多,为您加冕呢。”
热尔伯爵道:“我倒听说她是个女巫,瘟疫本就是她搞的鬼。”
查理道:“真的吗?那让她朝英国人放大瘟疫。”
“她能不能放瘟疫我是不知道的,”阿涅斯温声道,“但凡是见过她的民众,都相信她是天使,相信神派给她的使命。”
玛丽道:“我看,不如就让贞德当统帅吧,她可以帮我们招徕平民军人。”
热尔伯爵看穿了她们的伎俩,立刻反对道:
“让一个无知村姑当统帅,这太可笑了!”
“你更富有军事经验,你更懂得带兵打仗,了解弗里西的地形啊据点啊什么的,那又怎么样?你知道她哪一点比你强吗?”玛丽环胸道,“当热尔伯爵举着剑说:‘我会战胜英国人’,就连他身后的亲兵也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但是这位少女,她的士兵却会对此深信不疑!”
热尔伯爵怒道:“区区几十个愚蠢的农夫……”
玛丽利声道:“你错了,最初跟随她的只有十几个农夫而已。但是她说要去觐见国王,他们就敢跟着她穿过被英军占领的土地!她说要去打英国人,这区区几十个人就敢跟她上战场!而你,即使拥有一万人的军队,也未必能给你的士兵带来这份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