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114)
裴鲁瓦递给苏试一份间谍名单道:“这些人都是鹿昂封城前进来的,一旦收到消息就在鹿昂散播谣言。谣言分阶段还有不同的指向性……”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黑太子实在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苏试不认识字,便把名单还给了裴鲁瓦,他将手指搭在额角,不知在沉思些什么,站着的两个男人只能看到他舒展的睫毛,掩盖住那汪清湛的蓝眸。
在这种地方待久一些,人都会沾上不少戾气。
但看着他,只叫人觉得赏目悦心。
苏试道:“我们可以在英军里传播流言吗?”
裴鲁瓦道:“我可以安排人,但是……”
但是谣言这种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流传开的。
比如“天降异象,是神对鹿昂市民的罪恶施与惩罚”,这种话可以在鹿昂底层市民中广泛流传,因为除了自己,他们无力对其他一切施加影响。
但如果对英军说“天降异象,是因为英军攻打鹿昂是罪恶的,神才降下惩罚”,就行不通。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像贵族一样,最不信神。
对这些英国平民雇佣军来说,战争既是他们的工作,又是他们一夜暴富的手段。
打仗就像做生意,合法,只是风险大。
让他们接受“主动攻打一座城市是不义的”这种概念,无异于否认自己的价值观,是与自身利益相违背的。这类事情,他们以前会干,现在在干,以后还会继续干。所以这种谣言,就不会受到他们的欢迎。
要传谣言,就必须抓住受众群的心理弱点。
苏试突然笑了一下,向裴鲁瓦抬头。
裴鲁瓦见状低下头,苏试对他耳语一番,这才站起来把外套还给他。
他和吉尔斯一起走出地牢。
吉尔斯憋了一会儿道:
“你小心裴鲁瓦……”
“咦?”
吉尔斯揽着苏试的肩膀“哼”了一声——
一个大男人还给别的男人披外套,一看就不是正经男人。
但他只是哼哼,并不多说。
*
鹿昂有援军在侧,英军害怕被偷袭,也就无法对鹿昂发动攻势。
而分两拨人分别防御援军和攻打鹿昂,对英军来说十分勉强,而且代价不可估量。
既然不撤退,那么英军就只能这么耗着,每天就只是打打炮而已。
而接连几天的奇异气象,也令英国士兵手足无措、惶恐不安,但最重要的是,英军并没有做好过冬的准备,接连不断的降雪,对于住在帐篷里的英兵的影响要比守军大得多。
冻死、病死的人开始变多,攻城的决心彻底动摇,不满的言论也在暗地里悄悄流传。
黑太子卸下铠甲和华服,低调地巡视营地,以便更好地掌握军队目前的状态。
在一处僻远空地上,一个指挥官坐在石块上抱怨道:
“援军之所以没有进攻是因为还有后续部队没有到达,他们只是在等待大军的集结……”
黑太子不也强调过,法军向来行事拖沓,需要浪费时间在整合军队上吗?
“……天气在和我们作对,我们的运气耗尽了,如果有神,那现在他站在鹿昂这一边了。雪一直下,我们徒劳地留在这里,难道不会冻死吗?”
士兵们同他一道抱怨。
黑太子疾步向前走去,面容涌现出冷酷的怒意。
士兵们看到他,噤若寒蝉。
那指挥官也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黑太子已来到他背后,一把夺过了身旁士兵的弓箭。指挥官慌忙起身,而黑太子则一把将弓套在他的头上,用弓弦活活将他勒死,才一脚踹开眼前的尸体,金眸冷然地扫视周围:
“只要我活着,神就站在我这边!”
他将弓丢在地上,转身带着扈从离开。
士兵们畏惧地目送着他。
黑太子走向自己的营帐。
神庙的条件自然更好,但越是艰难的时候,他越需要表现得能与士兵同甘共苦。
黑太子道:“查,谁在给我传这些谣言。”
扈从愣了片刻,其实他觉得那军官说的不无道理……
黑太子冷笑道:
“无凭无据的东西,却众口一致,不是人为是什么。”
扈从立刻应下,又道:“暂时联络不上安插在城内的间谍,我会想办法……”
黑太子道:“不必了。”
他垂眸,抚摸着手上的印章戒指。
那些人,想必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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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个中世纪刑具,叫教皇梨,也叫痛苦之梨,梨形,可以撑开。用来把它塞进同撒旦睡觉的女人的口,或者男同性恋用来和其他男人犯错的地方,然后撑开……噫
第三十一章 :红苹果
“即使我们竭尽所能, 命运仍是无常。”
——查理-利列尔
*
接下去是一场士气的对决。
英军突然变得虔诚起来, 每天三次祷告,比和尚念经还准时,嘹亮而整齐的祷告声飞跃鹿昂的城墙。作为反击, 鹿昂市民疯狂祈祷, 日夜不停——说不定援军毫无动静, 就是英军念咒困住了他们;祭司们抬着圣像在城墙上游/行,为士兵们洒下圣水。
裴鲁瓦伤势恢复得不错, 苏试也得以喘一口气。
苏试起床坐到椅子边, 端起茶杯喝了口啤酒, 啤酒冰凉沁脾, 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只是陷入沉思。这几日,他如海绵般吸收一切,根本来不及细想什么。
当日黑太子与吉尔斯交手,黑太子从吉尔斯的身手中猜出他是朱璨,而苏试自然也猜到了他是黑船的成员。
柳泽传来消息, 北方的贝德福德公爵本来只是一个私生子, 不久前在黑太子的促成下, 一脚踏入棺材的老公爵正式娶了贝德福德的母亲, 这才让他从籍籍无名之徒, 一跃成为大贵族后裔。
黑太子的大后方是南部的阿基坦大区, 而英王与贝德福德的军队后方是法国北部的加莱地区, 两者之间相差十万八千里, 军事行动却配合默契。
苏试基本上可以断定贝德福德公爵是黑船第二人。
若果然如此,苏试就输了。
他切实感觉到,作为领队,他和黑太子截然不同,天差地别。
在进入游戏之前,西莉给苏试重点讲解黑船比较难搞的人物,其中NO.1就是“歧鸦”。西莉评价此人:“歧鸦这个人浑身都不自觉地散发着‘老子最强’的气息,你遇见了肯定能认出来。”
不得不说,虽然语气吐槽,但总结得很到位。
苏试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黑太子冰冷无情而坚定的金眸。
那个男人,就像披荆斩棘的剑一样锐无可挡。
然而苏试,却几乎不具备这种侵略性的男性气质。作为男人,苏试并非柔弱之辈,但他性情柔和,随遇而安,不爱纷争,信奉的是和光同尘。
以游戏论,要以战争决胜负,他必输无疑。
不过黑太子也让苏试意识到,自己过于被动。他尝试模仿黑太子的思维方式,去主动破局。
但黑太子只需直接思考“怎么做”。
而苏试首先应当思考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英军敢一万人便挥军深入法兰西攻城掠地?
法军败在英军的长弓兵下九十年,为什么没有发展出自己的长弓兵,仍以雇佣外国的十字弓兵为主?
窗外响起鸽子扑腾的声音。
苏试站起身,将手中的衣服从上套下。
宽大的衣服滑下白皙单薄的身段,直到淹没那一截纤细的腰身。
苏试一转身,吉尔斯赶紧闭上眼睛,头一歪,抱着被子装睡。
早晨的男人跨下都有魔鬼。
吉尔斯在心里默默念祭司教自己的忏悔诗,但只想起了一点点:
我闭口不认罪时,
终日因嗯哼而骨头枯干。
黑夜白日,你的手在我身上沉重;
我的茎液耗尽,如同夏日的干旱。
……
但是跨下的魔鬼太强大,吉尔斯感到念完了仿佛不仅没有作用,魔鬼还抬起头来变得更加强大。
他赶紧在额头上划了好几个十字,顺便自我安慰道:
我毕竟已经是个大人了,确实到了需要女人的时候,现在只是把小壁虎当成代替品而已,等我有了自己的女人,自然就不会因为他的身体联想到那档子事……
就这样循环洗脑,魔鬼也就渐渐偃旗息鼓了。
今天的吉尔也坚守住了直男的操守。
苏试打开窗户,冷风灌入,眼前的屋瓦上还有雪,底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瑟缩地站在墙边,一个男人递给她半块面包,她便跟着他去了两座屋墙间夹缝般的小巷中。
苏试敛眸,取出鸽子送来的信笺:
“……勃兰特公爵虽然没有攻打翡钻,却煽动市民,引发暴/乱,王太子已逃出了翡钻。热尔伯爵为了阻止勃兰特公爵进占翡钻,正在召集军队,鹿昂可能会受到影响,你要小心才好……”
苏试:“……”
在这种迫在眉睫的时候,弗里西政府倒台了???
苏试曾问裴鲁瓦,为何坚守鹿昂?
裴鲁瓦说道:“我是弗里西公爵的私生子,但却是公爵夫人将我抚育长大,我要报答这份恩情。何况,若能立下这份功劳,我也可以借此巩固在鹿昂的地位,甚至得到可观的领地赏赐。”
英军打战是为了夺取财富,而法军打战是为了守住财富。
而苏试又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他本以为自己出于游戏目的考虑,加入了法国这一阵营,现在却不由疑惑:法国是谁?它在哪儿?
如果他想要驱逐英军,他又应当投靠谁?
那些法国的领主们,不仅在战时忙于争权夺利。当英军入侵他们自己的领土时,只要躲在城堡中能继续纸醉金迷,他们就放任敌人掠夺领地上那些牲口一样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