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113)
又一日,雪停之时,下起了夹着冰雹的大雨。
夜晚,天空仍是黑暗,云朵却闪闪发亮,仿佛日夜的界限也出现了模糊。
种种异象,接连不断,实在超乎寻常人的想象,就连苏试的马克思主义唯物观,也差点发生动摇。
人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宗教的慰藉,而这也是苏试为什么在加入城防之后,也仍坚持神庙工作的原因。
对信徒充满号召力的神庙,是一个非常好的控制舆论的场所。
祭司们试图让平民们坚信,天灾也好战争也好,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错,是他们的罪恶引来了灾难。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引导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内部的民众暴/乱只会加速鹿昂的灭亡……
为了安抚、引导群众,香兰祭司院主持了一场盛大的游/行。
长长的队伍首先从鹿昂大神庙出发,那时天刚蒙蒙亮,还没开始下雪,地面留着残雪和水迹。
德高望重的祭司手持一把银十字架走在最前方,四名辅祭跟随其后,手抬着被安置于桃花木托盘上的圣母像。两旁各有一名祭童摇动香炉,馨香的烟雾在空气中氤氲着,这圣洁而昂贵的香气,使人如痴如醉。
苏试负责领唱圣歌,歌声缓慢低沉,带着悲天悯人的味道,如一汪平静的痛泉。男男女女包括儿童,都穿着简陋的衣衫,还有人用荆棘作腰带,都赤脚走在又湿又冷的地面。
他们用哀恸的面容发出对神的重复祈求:
“请伸出您的手,打翻敌人,拯救这座城市!”
行到岔口,祭司便停下脚步,其后的队伍在拉拉扯扯间渐缓停止。祭司从怀中的百合花中扯下一片洁白的花瓣,闭上眼念念有词,而后抛向空中。
花瓣飘向何方,便向何处前进。
这前路乃是神明之手,拨动百合花所指引的。
人们都注视着那花瓣,全神贯注,试图从花瓣飘落的轨迹中,看出更多的有关于命运的征兆。突然,路边闯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流浪汉,猛地撞向一旁的辅祭,于是圣像便从托盘上滑落了,掉在了污浊的地面。
那流浪汉扭着屁股拍着手道:
“三位天使要吹那其余的号,住在地上的民呐,祸哉,祸哉,祸哉!”
人们被眼前的一幕惊骇到浑身战栗,随即狂呼乱号着往前冲,要去抢救圣母。
苏试眼神一凛,便要去抓那个流浪汉,但他站得离圣像太近,一下子被簇拥起来,在正中被层层肉墙堵个结结实实,还不断有人试图扑过他,嚎叫着向圣像伸手。苏试既不能向外走,而顺应潮流向内,也要被压到下面。
一时间人挤着人,像饺子黏着饺子。
他干脆往上一钻,爬上一个人的背,就开始踩着人群往外跑。
那流浪汉已蹦跶出去很远,见到苏试追来,也不装疯卖傻了,拔腿就跑。
苏试立刻狂追,脱兔一般。
那流浪汉往街角一拐,消失在视野,苏试一时心急,撞在了从街旁房屋里出来的大汉身上,听得“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摔碎了,他顾不上看,就要继续追赶。
却被那汉子一把拎住胳膊,苏试挣了一下没挣动,便转回去望他。
一双眼睛蓝湛湛的。
那汉子一脸恼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试二话不说,抱住人就在脸上亲了一口。
“……”
那汉子被亲得傻住了。
他恍惚地摸摸糙脸,回过神来看看空荡荡的四周,不禁骂道:
“哎呀我去他妈的……我新买的杯子!”
*
苏试将那流浪汉反手压在墙上:
“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流浪汉“呸”的一声朝他吐了口口水:“小娘皮,不知道你说什么……”
“……”
苏试不擅长和流氓打交道,只是道,“如果你老实告诉我,就可以少吃很多苦头。”
那流浪汉看着他呵呵地笑了。
但很快,他就哭出来了。
裴鲁瓦吹了吹烙铁上带着焦味的烟,问道:
“招不招?”
那间谍哭着骂道:“你烫坏老子的乃子了!”
裴鲁瓦一用刑,那间谍就脏嘴不停:
“小畜生,你有本事杀死老子!”
但任他怎么骂,裴鲁瓦都依然冷静,一边换着刑具挑战他的极限,一边控制精准绝不会让他昏死过去。
那间谍又骂道:
“你这女里女气的家伙,你跟那金发的是不是有一腿……”
“我一看就知道那金发是个贱玩……噗!”
裴鲁瓦将铁钳一把抽他脸上,将他的牙齿抽迸出来。
……
裴鲁瓦从刑讯室出来。
苏试问道:“怎么样?”
裴鲁瓦摇摇头:“带着兵匪气,看来专门受过刑讯训练,嘴很严。”
苏试垂眸沉思了一下,道:“叫吉尔斯来,让他试试吧。”
裴鲁瓦看了看他道:“你和吉尔斯……”
“什么?”
裴鲁瓦见他神色坦然,便道:“小心吉尔斯。”
“为什么?”
苏试越发困惑。
裴鲁瓦想到了吉尔斯站在苏试身边时,下意识地低头去闻他头发的样子……
他觉得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会沉迷于吸另一个男人的。
“……”
但他只是笑笑,并不多说。
第三十章 :互攻
“……中世纪的火山大爆炸, 造成了全球性的降温。在遥远的东方, 华夏温暖的江南地区,接连下了40天雪……火山灰飘往世界各地,造成各种奇怪的发光现象。也许鹿昂的‘夜间发光云’, 便是由此导致……”
——《编年史》让-德-苏拉
*
地牢中的烛火仿佛是猩红色的, 沉厚的铁门紧闭, 幽远的惨叫声从狭长的走廊深处传来。
苏试坐在一把陈旧的木椅上,搁扶手上的手支撑着脸颊, 看上去似睡了。
他这样倾身坐着, 像一朵放置在猩红锈铁中的白色水仙花。
吉尔斯大步地走下石梯, 裴鲁瓦转而看向他, 也不多说废话:
“我们抓到了英国间谍,希望他能供出其余同伙。”
“……”
吉尔斯皱了皱眉——他的阶级病又犯了。
苏试扣住他的手腕,他没有睁开眼,只是睫毛轻轻地往铁门的方向递了一下:
“去吧。”
吉尔斯抬首活动活动肩颈道:“等着。”
刑讯室的铁门再次打开,流浪汉冷冷地看向门口,随即心中莫名一凛——
他看到对方在打量他, 但并不是裴鲁瓦般的探究, 令他感兴趣的仿佛不是找出他的破绽, 而是欣赏他肉体上的烙印和创伤。
流浪汉哑声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吉尔斯闷笑一声, 不知道从哪里掏来块臭布, 在手中抛着走近流浪汉, 一把将他的头拎起来, 将臭布堵进他的嘴里。
他咧着一边的唇坏笑道:“那就别说了, 先让我搞一会儿吧。”
他这都什么还没做呢,有什么好说的?
流浪汉瞪大眼睛,随即猛然一颤,回味过来吉尔斯刚才的眼神:
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纯粹地对他的肉体感兴趣!
他淤肿的脸上冒出冷汗,口中发出呜呜声。但吉尔斯根本不理会他,转身打量刑房,最终将视线停在一架刑具上——那是一个普通的木架,上边用滑轮挂着一根粗绳,绳子一头是铁钩。
吉尔斯仿佛很感兴趣地拿起铁钩子问道:
“你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他抬头看向流浪汉,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
那是一种男孩子在最讨人嫌的年龄时才会拥有的笑容——满带着残忍的好奇和恶作剧即将成功的愉悦。
“……呜呜!”
吉尔斯当然没兴趣知道流浪汉的回答。
“把这根钩子穿进皮眼里,就能勾住你的肠子,然后我慢慢拉动绳子……”他一边自问自答,一边握住绳子的另一头往下拉扯,齿轮转动,绳子发出摩擦声,吭——咔擦——吭——咔擦……
你骗我这他妈根本不是这么用的!
流浪汉惊恐地看着吉尔斯。
吉尔斯一脸陶醉,用低哑的嗓音缓慢地说道:“肠子就会慢慢地被勾出来,你可以感受到滑溜溜的直肠慢慢地滑出皮眼的整个过程……”
他猛地睁大眼看着流浪汉怪笑起来,刑具也仿佛在他手中战栗。
“……QAQ!!”
……
三分钟后,吉尔斯出来了。
他一脸无趣地道:“他招了。”
裴鲁瓦惊讶道:“这么快?”
吉尔斯没再搭理他。
苏试小小地被惊醒般,从瞌睡中睁开眼,用手指推揉两下太阳穴,奇怪地问道:
“你做了什么。”
“我屁都没做,”
吉尔斯郁闷地道,“没用的东西。”
裴鲁瓦转身进了刑讯室。
吉尔斯注意到苏试身上披着件外套,才意识到这几天天气确实是冷了许多……等等,他眯了眯眼,感觉这外套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裴鲁瓦再次从刑讯室出来,吉尔斯发现他果然没穿外套。
吉尔斯就想到一件事:骑士团都是一些大老爷们,而行军打仗的时候女人又不够用,有些男人们就会在一起“做彼此的女人”,虽然吉尔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搞的,但他记得大家好像都管这种男人叫“女子气的男人”。
他现在就觉得裴鲁瓦这家伙女里女气的。